多嘴的婆婆，啊，就是那個12歲的小女孩。她打碎了爸爸的價值連城的茶壺蓋后，一下子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很少說話，或者幾乎不說話了。她知道，這八字茶壺比他們的房子、汽車加起來的價值還要高出好幾倍。

她悄悄把茶壺包括茶壺蓋的碎片塞在一個隱蔽的角落，害怕被爸爸發現事情的真相。更有意思的是，她不知道這是老巫婆干的。此刻，老巫婆就住在她的隔壁。也就是說，她和老巫婆做了鄰居。

老巫婆有一個黑色的小提包，小提包里有個袖珍的記事本。上面記錄著她每天干過的事兒，對了，封面上寫著“巫婆日記”、“絕密”的字樣。比如說5月28日那天，她的日記中這樣寫著：A.打碎B女孩子茶壺蓋一個，目的是教育她改掉多嘴多舌的毛病，否則她將來有嫁不出去的危險。B.吃掉葉細細桑椹一顆，以測試其心靈純潔、善良的程度。C.……老巫婆一天可以干無數件事情，只要她高興。她不高興呢，日記里什么也沒有，光是問號“？”。她會反復嘮叨：為什么心煩，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這些話她從不在日記中寫。日記嘛，只能寫最有趣、最生動的事兒，這一點，老巫婆比一個高明的語文教師懂得還多。

那天下午，小女孩的爸爸媽媽上班剛走，老巫婆就來敲小女孩的家門。

——當當當。

小女孩非常害怕。心想：壞了，準是爸爸想起了他的紫砂茶壺。爸爸說過，適當的時候，將它拍賣掉。小女孩嚇得臉色煞白。

她戰戰兢兢地問：“你是誰呀？”

老巫婆說：“我是你的鄰居，馬爾羅夫人。”

小女孩說：“等等，我給你開門。”

只要不是爸爸，不與紫砂壺有關，小女孩怦怦亂跳的心才能平靜下來。

老巫婆走進屋子里的時候，小女孩只是用陌生的目光打量著她。老巫婆不說話，她想試試這個小女孩是否改變了多嘴的毛病。過了一會兒，老巫婆先打破了沉默。

老巫婆說：“小女孩，你家有刀子嗎？借我用一用！”

小女孩驚慌不安地問道：“什么樣的刀子？”她的心狂亂地跳動著。

老巫婆很冷靜，她等待著小女孩更多的疑問和好奇，但小女孩沒有更多的話了。她咬著嘴唇，和老巫婆的目光對峙著。

老巫婆說：“水果刀，一把水果刀。我買了水果卻沒有買水果刀。哎，真遺憾喲。”

小女孩高興地說：“有的。我們家有許多水果刀，要是你喜歡，你可以挑一把而不必還我。”

老巫婆說：“謝謝你，可愛的小女孩。”

老巫婆從小女孩的手里，挑選了一把漂亮的水果刀，開玩笑說：“別心疼喲。”

小女孩說：“我選給你的東西，怎么會心疼呢？”

老巫婆高高興興地說：“九十二分。”

老巫婆甩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樂滋滋地走了。

小女孩想：“什么是九十二分呢？噢，我明白了。我送她一把水果刀，她給我打了九十二分。那么，我為什么不送給她兩把，讓她給我打一百分呢？”

老巫婆第二次敲門時，小女孩已經聽出是馬爾羅夫人了。

老巫婆探頭探腦說：“唔，我聞到了一種上等茶葉的味道。喂，你剛剛煮茶葉了嗎？”

小女孩感覺有個傷疤被馬爾羅夫人揭開了，她顫抖地說：“沒、沒、沒有啊。”

老巫婆說：“不可能。我的鼻子是超級的鼻子，什么味道都逃不過我的鼻子。讓我再聞一聞。”

老巫婆彎著腰，閉著眼睛，這兒聞聞，那兒聞聞。聞著聞著就進了小女孩的房間。小女孩跟在老巫婆的身后，搖搖晃晃的，像個生病的人兒。

老巫婆猛然睜開眼睛，使勁拍了一下巴掌，快活地說：“哈，在這兒，在這兒。”老巫婆指著小女孩床下放鞋的抽屜，觀察著小女孩的表情。

小女孩悲傷地尖叫：“不不不，那兒什么也沒有。”她的嘴巴張得好大好大，眼眶里盈滿了淚水。

老巫婆說：“你在撒謊，我敢肯定，里面有一個古董的紫砂壺。啊，一千多年茶葉的味道都在里面存放著。啊啊啊，快打開，讓我看看。”

小女孩說：“不不不，我不騙你，那兒真的什么也沒有啊。”小女孩放聲大哭。她不想讓這個馬爾羅夫人發現自己的秘密。

但是，老巫婆很興奮，小女孩的哭聲阻止不了她，她好像存心和小女孩過不去似的。

老巫婆說：“哈，這么說，你是想讓我親手打開它了。罷罷罷，讓我看看，一個小女孩有多少雙漂亮的鞋子。”

小女孩本想沖上前去，用身體來制止老巫婆的無理舉動。可是，她身體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了。

老巫婆打開抽屜，一眼就看見了紫砂壺和壺蓋的碎片。她用手在紫砂壺上輕輕地摸了一下，那個壺蓋又完好如初了。這一切，小女孩渾然不覺。

老巫婆說：“啊，這么好的茶壺，我從來沒見過呢？你瞧，尤其是這只可愛的壺蓋兒，有多少雙手撫摸過呀！”

老巫婆的最后一句話使小女孩停住了哭聲。她睜開蒙眬的淚眼，哦，天哪，壺蓋兒好端端地放在茶壺上面嘛。

小女孩破涕為笑：“馬爾羅夫人，哦、哦，我、我……”

小女孩不知說什么好了。

老巫婆取出自己袖珍的日記本，在某一頁上打了個對號，然后拍拍小女孩的肩膀說：“百分之百。快樂百分百，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