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僅僅如此?!?
見兩人將此線索理順了,蕭景寧淡淡一笑,上前拿起了一卷竹簡,遞給了蕭歆,道:“陛下不妨看看這個。”
蕭歆接過竹簡,亦是將其中內(nèi)容好生看了幾遍,從初時的不解換為疑惑,漸漸眉頭深鎖,而后將竹簡遞與了蕭平章。
蕭平章方才已經(jīng)看過,這竹簡乃是抄錄的南朝秘事。南朝即大梁之前的朝廷,此竹簡所記載的是南朝末代國君與國師欲變法救國之事。
南朝末代國君楚穡其實并不昏庸,相反是個難得一見的明君。奈何南朝交到他手上時整個朝廷甚至是整個官場皆已腐朽,根本無力回天,不得已之下,只能任蕭氏坐大,這才有了如今的蕭梁皇朝。與其說南朝是被蕭氏推翻的,不如說是楚穡自己為了天下萬民,壯士斷腕,加速了南朝的滅亡,被釘在亡國之君的恥辱柱上。
這副竹簡蕭歆以前看過,但其間秘事他知曉得比竹簡上要詳細得多,便未曾在意這個,因此連蕭歆都說不出這竹簡的來歷。如今蕭景寧單單將這副竹簡從一堆抄錄中翻出來,可見她對于陰謀危險嗅覺之敏銳。
這樣一份似普通抄錄的秘卷,竟然在傳達著前朝的暗語,這是南朝未盡的皇室血脈決定推翻大梁復(fù)國呢,還是心懷不軌之人借機生事?
雖然楚穡乃亡國之君,但大梁開國帝王對他頗為禮遇,本欲給予實權(quán)卻被他拒絕了,反倒是對梁皇多有指點,待朝局穩(wěn)固之后飄然不知所蹤。若是楚穡本人,對復(fù)南應(yīng)當(dāng)并無執(zhí)念,但是他的后代以及旁的皇室血脈卻未必。
這又是一個謎,須得好生查訪。只是皇后如何判斷這與萊陽王一案有所關(guān)聯(lián)的?君臣二人想明白后齊齊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蕭景寧。
在這一瞬間,蕭景寧一陣恍惚,她好似看到了幼時……皇長兄尚在之時,七哥與林殊哥哥遇到不解時也會以這樣的目光看著皇長兄,而那時的她才兩三歲,被皇長兄抱在懷里。她忽然心悸,為何……她那時那么年幼,怎會,怎會有記憶?
“皇后?”
“皇后娘娘?”
君臣二人見蕭景寧神色不對,頗為擔(dān)心的呼喚,蕭歆更是直接的抓住了她的手,力氣大得將她抓回了神,剛回神便落進了蕭歆那布滿擔(dān)憂的黑眸中。
“我沒事。”蕭景寧搖頭笑道:“只是想起了以前……”
說是最是無情帝王家,其實何處不相同……他們曾經(jīng)其實真的很美好,很美好……父皇會突然對皇長兄與赤焰軍下手,真的僅僅只是因為對皇長兄與赤焰軍的忌憚、璇璣公主與夏江的設(shè)計,還是有別的什么原因呢?比如……蕭景寧看向那個竹簡,若不能見證大梁帝王的昏庸,他們有何底氣來談復(fù)國?
“這樣的竹簡當(dāng)然不止這一卷?!敝獣运麄兊囊苫螅捑皩幍忉專骸皯{借竹簡層色以及上面的墨色與字跡,要判斷制成的大約時期是可以做到的。后宮所存并不多,前朝應(yīng)當(dāng)不少才對?!?
想不到蕭景寧竟連這個都能精通,君臣二人固然皆非常人,對于此道也有所涉獵,能通過竹簡層色判斷年份,卻并不能憑借墨色與字跡來判斷具體。
“而且,”蕭景寧又挑出一份折子遞給了蕭歆,道:“這竹簡也非單獨,此間亦有所回應(yīng)?!?
果然,那折子里看似在與荀若蘭訴說當(dāng)?shù)仫L(fēng)貌,但若將那竹簡上的內(nèi)容與之對照,便能發(fā)現(xiàn)端倪,雖然他們不知道到底交流了什么,但是上面確實用了同一種暗語。
所以能夠接觸荀若蘭的庶務(wù)折子的人中,有南朝余脈,他們在用暗語交流。君臣二人心里同時一沉,他們?nèi)f萬沒想到,重查前案竟然牽扯得那么復(fù)雜,不僅有東海,還有南朝。
然而這不僅僅是結(jié)束,蕭景寧又將兩封書信以及幾張布帛、折子、帖子等推給了蕭歆與蕭平章,道:“你們再看看這些,我不知這屬于哪股勢力,但能確認當(dāng)時的朝中這股暗流并不小,只是隨著萊陽王獲罪而亡后,這股勢力忽然蟄伏了。此勢力不屬于東海與南朝,似乎就是咱們大梁的手筆,但我尋不清他們到底屬于什么,這點只能你們?nèi)ゲ?。?
而后她指著剩下的東西道:“這些便是旁國的手筆了,北渝、南楚、北燕……各國都有,當(dāng)時的大梁確實漏洞百出,這些黑手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伸了進來。連后宮都如此,更何況前朝?這些勢力固然現(xiàn)今未現(xiàn)身,不代表便已經(jīng)退出,更大的可能是蟄伏。陛下和世子接下來可有得忙了?!?
說到這里,蕭景寧眼中竟然露出了笑意,妥妥的幸災(zāi)樂禍,頗有那種損友善意的調(diào)侃之態(tài)。
蕭歆:“……”
蕭平章:“……”
他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其實皇后娘娘是有點皮的。
不,他早該發(fā)現(xiàn)的!
蕭平章忽而憶起在刑部大牢之時,蕭景寧故意引著PY纓的思路瞎跑,固然是為了打擊他那內(nèi)心,但何嘗沒有想要玩玩兒的心思……
君臣二人互視一眼,同時有些心塞又好笑異常,這個皇后啊……
“咳……”蕭歆干咳一聲止住將要笑出的聲音,嚴肅道:“是得好好查查,不管這些都是哪方的勢力,斷不能讓他們在我們眼皮底下恣意妄為?!?
蕭平章道:“臣定竭盡全力?!?
接下來蕭歆便讓高勤如同平常般例行搬了些朝中一些案宗、就連以前的折子也搬了些來,讓蕭景寧幫著看,她這分門別類的本事兩人頗為嘆服。
他們也果然尋到不少與蕭景寧方才拿來的各方面的內(nèi)容,單獨看看似毫無聯(lián)系,放到一起便能得到大量消息,而這還僅僅只是一小部分,壓力鋪天而來,這種情況端的是棘手非常。畢竟他們?nèi)羰峭蝗粚⑺形臅繉こ鰜聿榭?,那不免打草驚蛇,屆時更難剪除了。還是蕭平章提議隔兩日以教太子學(xué)習(xí)政事為由,將各類折子帶到養(yǎng)居殿翻看。
一直幫著忙碌的蕭景寧忽而想起什么,向蕭平章問道:“世子幼時,建安侯是拿九章算術(shù)給你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