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蕭景琰想要反駁，蕭景寧連停頓都不打，便轉向庭生。

“庭生，我問你，是不是每一次你挨訓被靖王殿下看到的時候，他都會為你撐腰，訓那宮奴一頓?”

看著庭生點頭，蕭景寧扔出第二個問題。

“那等他走了之后那幾天，你的日子是不是特別不好過，總是干什么都出錯，然后被狠狠的收拾?”

庭生沉默了，抬頭看看蕭景寧，又看看蕭景琰，但對上蕭景琰瞪大的眼睛，又馬上低頭。

“是這樣嗎，庭生?”問話的是霓凰郡主。

庭生躊躇了一會，方才艱難的點頭。

蕭景琰怒道:“這些狗奴才!”

“由來是閻王好惹，小鬼難纏。”蕭景寧涼涼道:“這些居于底層的宮人，向來是承受上位者怒火最多的，所以他們大多都是迎著上位者的喜好捧高踩低，他們高興了，自然會關照手底下的人幾分。要是受氣了，他們既然沒法報復，便只有把怒火發在手底下的人身上。”

蕭景寧看一眼庭生，“每訓庭生被你看到都會被收拾一回，他們能不恨他?你在的時候沒辦法，你不在的時候，他們能不可勁收拾?”

蕭景琰只覺這些宮人實在可恨，又恨自己原本以為給庭生撐腰卻起了反作用，一時沒法消氣，兩步走到邊上，一拳夾著拳風狠狠打到廊柱上。

蕭景寧依然面無表情，只是瞟了眼那根廊柱上方，眼中隱隱帶著一絲同情，但也只有一眼。

“我知道靖王兄不喜歡聽這些彎彎繞繞，靜嬪娘娘有手腕又為人低調，你看不到這些陰司，但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其實我覺得靖王兄一直都很聰明，只是倔得跟牛一樣，對有些事情不愿意去看，不愿意去聽，也不愿意去想。因為你怕看了聽了想了，你就變了。”

“靖王兄有著自己的風骨，認定了的事就堅持到底，即便明知道只要低個頭表個態，處境就會好很多也不愿意將頭低下半分。但是不代表你就能一輩子這么不看不聽不想。”

“世上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有很多時候你想要達到某個目的是需要一往無前，但是不是說那就是橫沖直撞，義無反顧。總要有著取舍，如果這樣走不通，不妨換條路走。只要那條路是能通向那個目的地的，就沒有錯。而我們要做的，就是讓通向那個目的地的路好走一些。”

蕭景寧從頭到尾都沒有多余的表情，她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那么多話了。

“蘇先生說要想辦法把庭生接出去，那須得制造一個立大功的機會。要說金陵城現在最大的事，便是霓凰姐姐的擇婿大會了。”蕭景寧看著蘇哲，“若有需要，我蕭景寧也是可以幫忙的。”

她回頭看著還扶著廊柱的蕭景琰，她知道她說什么換一條路之類的蕭景琰也就是聽聽就過，他在意的也就是庭生。所以帶走庭生的用意她必須要給他說清楚。

“庭生我就先帶走了，我也不是真要他做什么，他身上的傷，靖王兄也別忘了妹妹是學醫的。所以現在我可以帶著庭生離開了么?”

蕭景琰不語，蕭景寧就當他是默認了。

“走吧，庭生。”

她也不管他們現在是何反應，直接扔下一票人，施施然從方才蕭景琰的來路走去，庭生跟在身后。

回到瑤云宮，蕭景寧看著規規矩矩的庭生，他眉眼隱隱與那人有幾分相似，再過幾年完全長開了，定是會被有心人發覺的，所以這宮里他是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替庭生把了脈，發現他內里沒問題，松了一口氣。只是外傷，倒是沒什么關系。

“給我看看你的傷。”

庭生聽話的除去了上衣，他身上有很多新的舊的淤青，是真的沒少挨打。

蕭景寧倒了些藥酒在手中，庭生看她要親自替他上藥，慌忙跪下。

“不敢勞殿下動手，奴才自己來便可。”

奴才兩字確實刺耳，蕭景寧眼色微暗，卻也眉頭都未皺一下，只淡聲道:“我替你把背上揉開，別的地方你自己來。揉的時候會比較疼，這藥酒療效不錯，這些淤青明天也就散了。”

“謝殿下。”庭生安靜的趴著，蕭景寧使力揉的時候，感覺到他繃緊了身子，隨即又放松了。他，能忍。這個習慣是把雙刃劍，但愿蘇哲和靖王能把他教好吧。

待背上藥力揉開后，蕭景寧就將藥酒給了庭生，讓他自己給自己上藥。她則坐在桌案前翻看一本名為毒術全集的書。

林殊變成了蘇哲，她打量過，沒有喬裝的痕跡。她知道有方法可以將身體面容完全改變，但是不該連武功都失去。

江左梅郎本人沒有一絲武功。而她看了他那么久，只覺他身體真的很弱，他的武功真的已經失去了。她知道的那種方法是絕不會有這種副作用，而且林殊也絕不會為了改頭換面把武功廢掉。

她隱約記得這本書里好像記錄了一種名為火寒的毒，似乎解毒后就有可能改頭換面。但是先前看的時候，她覺得這種毒太玄幻了，幾乎不可能存在，所以沒有仔細研究。

被火燒焦全身，還能活嗎？恰好要有生長在極寒之地專食焦肉的雪疥蟲咬遍全身焦肉，既然是極寒的地方，哪來的焦肉給雪疥蟲吃，這蟲子它怎么活下來的?然后身上就既有火毒又有寒毒。合在一起就成了火寒至毒。

她當初看到這個毒，是當笑話看的，現在如果不是蘇哲那個改頭換面得不合常理，她也不會懷疑到這個上面去。

她書翻得很快，卻是一目十行，找得很仔細。終于在翻到三分之二的時候，她找到了，火寒奇毒四個字。

蕭景寧正準備看下去時，眼角掃到庭生已經穿好衣服，在那跪著了。她將那一頁折好放在桌案上，便喚了她的貼身宮女墨香進來。

“墨香，你去取些銀子，同這個叫庭生的宮奴走一趟掖幽庭，找那管事沈公公，讓他分給手下宮人，沈公公單獨加厚幾分。就說這個孩子事情辦得不錯，我很喜歡。”

“是。”

直到墨香帶著庭生離開瑤云宮，蕭景寧重新拿起了方才那本毒術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