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樓空，這深海之間只剩下了他只身一人，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襲上他全身，將他牢牢的禁錮在一個鐵牢里，桎梏著他，蔓延著一種恐懼，同時伴隨著一種騷動。

“嗚嗚……”年的淚水如同決堤一般，用手捂住臉，可淚水還是從指縫之間滲出。

忽然耳畔響起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阿年……你別哭，我在?！?

他心里倏地一突，心中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擴散開來，是她嗎？驚奇、難以置信抑或是欣喜，腦海里不斷回蕩著那句話，促使著他回頭看，或許在下一刻就可以得到答案，是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

“阿珊，是你！”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他喜極而泣，他有多久沒見到他的小珊瑚了，似乎是很久很久了吧。

“當然是我。”她笑了笑。

面孔，還是一樣的面孔，萬年不變的笑容。可是笑容沒有了往昔的爽朗，卻夾雜著苦澀，更準確的來形容是強顏歡笑。

強顏歡笑？他記得小珊瑚曾經(jīng)從來沒有這種笑容，曾經(jīng)她笑得爽朗，笑得純粹，笑得不羈。

可曾經(jīng)已成曾經(jīng)，現(xiàn)在還是現(xiàn)在，一切都回不到從前。

“這是夢嗎？我記得你已經(jīng)……”年提起傷心事，不覺有些難過與不安。

“是夢又如何，不是夢又如何，這世界之大，而我們卻能在見彼此一面，已是最好的，將就些吧?！?

“阿珊，我曾記得你是最不愿將就之人，為何……”

“將就不將就，不過是在人一念之間罷了，更何況任何事物經(jīng)歷了一段時間都是會變的”珊瑚有些異常的平靜，似乎在講述一個再不過平常的事物。

年沉默了，都會變是啊，他和她不都變了嗎，物是人非了。

“阿年，你的臉……怎么了？”看著年那微微側(cè)過的臉，從側(cè)面看臉上影影綽綽帶著一道痕跡，珊瑚的目光帶著質(zhì)疑與不解。

“沒，你別看！”年趕緊扭過頭，遮住臉，不想讓她看到那道嵌入他臉上可怖的疤痕。

不過，在珊瑚強烈的要求和抱怨下，為了不讓她傷心，還是放下了手，那道疤痕在他那白皙的皮膚上極為刺眼地顯現(xiàn)了出來。

他閉著眼，心里滿滿的苦澀：“我……”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她的素手撫上他的臉，纖細的手指在那道疤痕上摩挲，流連，心抽得一痛。

緩緩摩挲著他的肌膚，描摹著他的眉眼，她的指腹與那溫熱肌膚相貼的觸感竟是如此的鮮活而真實，摸著他心疼的問：“疼嗎？”

不等他回答，她的唇便吻上那道凸起而又猙獰的疤痕，唇的觸感溫軟，柔和。

年的肌膚瞬間僵硬，語聲艱澀黯啞，仿佛在克制什么：“沒事，不疼……你在。”

“阿年，想知道我的事嗎?！彼f這話的時候有些哽咽。

“我當初出去只是想找煙花為你慶生辰，煙花很美，我想讓你和我一起看，卻讓你為我擔心了。卻不想我這一路走去，時時化為人形，卻差點被帶入煙花巷陌，時時處于原形，卻時不時被人看中拿去作為拍賣品。若不是有一位奇怪的老者，或許，這一生，這一世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最后一句話她說得很輕，似乎在啜泣。

年沒有說話，她繼續(xù)向他講述：“回來之時，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看著那些夫人個身上的穿戴，我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了那些華麗的首飾、衣裙，只覺得那些東西太美，太耀眼，我幻想我要是穿戴上如此絕美是事物，會不會很美……于是我便折返，卻不想有人強行將我當做他的小妾，我看見那一件件艷麗的物品擺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笑了，我卻為那些浮華之樂而沉淪了。而后來卻因爭寵被那人的夫人誣陷我是妖怪，的確我是妖怪，她還真說對了，她娘家權(quán)勢在這一方很大，散布流言蜚語到是整日都有，便有你聽到的事情了。阿年，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話落，珊瑚一雙憂郁的眼睛盯著他，抿了抿嘴，希望他開口。

他沉默了，深深地望著她，那么美好不羈的她這么會如此在意虛榮浮華，是他害了她，是人類的虛榮害了她。這塵世紛紛擾擾，浮華喧囂，那紅得像團火焰的小珊瑚還能回來嗎？他也不似當初了吧，或許那些模樣被遺忘了，或許隨波逐流。

珊瑚的手緊緊的抓著年的手不放，生怕下一刻就會離開，就會失去：“阿年，你不要我了嗎，我要走了，或許再也見不到……”

沒等她話說完，珊瑚的身體就漸漸變成了一個虛影，越變越淺，似乎越飄越遠，直到看不見……

“阿珊，對不起，愿來世我能好好保護你……”他的眼眸直呆呆地盯著珊瑚離開的地方，淚水從臉上滑落，滴在地上，卻又滴在他心上，像是在拷問著他的良心。

……

倏地驚醒，往事成空，他似乎明白了很多很多，是他沒有好好珍惜那些回憶，讓回憶付之東流，讓怨念充斥著心，是他把現(xiàn)在荒廢在曾經(jīng)的仇恨上，沒有好好把握時光。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人生在世，滄海桑田，稍縱即逝，浮華不過夢一場，驚夢一覺浮華散。萬千的奢華，還不如得一隅居一安，遇一人緣一生，便無所求。若有來世，他只愿不惹這塵世紛擾……

譙樓下的人，仍在忙碌著，而老者離開了，空留下一木條，只見上面刻著二字——

佛緣。

——————————————————————————

末

至此，名聞天下的圣靈寺多了一位功德無量卻與世無爭的輕塵大師。

傳聞輕塵大師最喜紅色，任他人說穿紅衣乃傷風敗俗，他的衣物都是紅，明艷奪目。

“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想要在佛前求五百年，求它讓我們來世結(jié)一段塵緣?！?

而年都不會再出現(xiàn)了，只是空留下那么幾個習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