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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派遣工

  • 派遣時代
  • 舶津
  • 2457字
  • 2018-07-20 18:30:00

003 派遣工

進了十一月,天氣逐漸轉涼,那時的淮海職專教學樓里還沒有統一提供飲用水,我們都是靠瓶裝礦泉水度日。

蔣束無意間看到隔壁14班的講臺一角擺放著一臺飲水機,經打聽后得知,是譚泰從其他老師那里,要到了附近水站的聯系方式,用班費為學生訂購的礦泉水。如此一來,14班的學生就可以在即將到來的冬季喝上熱水了。

蔣束趁著這天午自習下課,攔住了正要回辦公室的譚泰,向他要到了水站的聯系方式。

蔣束在第二天的早自習上,就和我們商量訂水的事,可全班同學意見并不統一。

因為有些同學認為這樣做會更加浪費錢,也不知道他們的數學是不是其他學科的老師教的。

但蔣束并沒有因此放棄,她利用新建好的家長微信群,和家長們商議起了這件事,并把每桶礦泉水的費用和全班每月預計喝多少桶水,以及每個同學每月需交的水錢都算的一清二楚。

統一購水的事,獲得了家長們的大力支持,第三天,我們班也如愿喝上了熱水。

其實,我們也已經發現,蔣束的消息總不是很靈通,很多事都是后知后覺。

就像這次訂水的事一樣,同樣是今年剛來到學校工作,同樣是第一次當班主任,譚泰他們的消息要比蔣束來的及時得多。

后來,借著一次去教研室幫蔣束整理學生檔案的機會,我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問:“老師,為什么咱班通知事情總是最晚的,好多事情人家14班和11班早就知道了。”

“你舉個例子?”蔣束說。

同我一起來的還有何鐸,他的語氣中透著毫不掩飾的抱怨:“就像這次合唱比賽,人家11班從上周起就在商量統一購買花環的事。14班也是,從上周就確定了比賽曲目,可咱班今天才剛知道比賽的事。老師,你是不是最近太忙了,忘了通知我們呀?”

蔣束停下手頭的工作,開始翻找之前的QQ聊天記錄,不一會兒,她把我倆叫到身邊說:“這我可是冤枉的。你們看,這是傅主任今天上午在辦公群里發的通知,時間是11點20分,我是今天午自習通知的你們對吧?”

“那這是怎么回事啊,老師你不是說,你和譚老師、郝老師一樣,都是今年新到咱們學校工作的,怎么他們的消息就這么靈通,而你就不行呢!”

可能是看到何鐸著急的樣子有些好笑,蔣束微笑著說:“可能是工作性質不同吧。”

這句話,我是第二次聽她說起了,上一次沒來得及仔細問,這次可一定要抓住機會。

蔣束見我們不理解,解釋說:“你們都知道,郝老師、譚老師他們都是任課教師,而我不教課,只是學校的一個行政人員而已。而且我所在的部門是教研室。教研室是做什么的,你們知道嗎?”

我倆搖搖頭,她繼續說道:“教研室負責全校所有任課教師的培訓、比賽、還有考核,而與考核成績有直接聯系的就是他們的工資。”

“我突然覺得這部門變得高大上了。”我脫口而出。

“真正高大上的人,是我們部門里的教研主任們,而不是你的班主任我。更何況,我只是咱們學校的派遣工,我們這個身份的人,在這個學校里的地位,估計只比宿管阿姨和保潔阿姨高一些。”蔣束想了想,又糾正道,“也不能這么說,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都是為人民服務嘛。”

“老師,什么是派遣工?”我問。

但她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等過幾年,你們走入社會就知道了。”

她轉了話題:“而且我得到消息晚,也是因為這教研室里只有我自己是班主任,幾位教研主任都已經很多年不當班主任了,估計也不太清楚現在學生處組織的一些活動。不像其他老師,他們辦公室里的老師們幾乎都是班主任,其中也不乏有一些經驗豐富的,而學校每年組織一些大型活動的時間,幾乎都是固定的,所以他們的消息自然會靈通些,能夠提前準備。”

我們臨離開前,蔣束叮囑我們,千萬別跟其他人說起今天的事。何鐸與我答應了。

后來,我特意上網查了一下“派遣工”的意思。

派遣工,顧名思義,就是勞務派遣員工。而勞務派遣一般在臨時性、輔助性或者替代性的工作崗位上實施。

在2011年,全國派遣工的數量就已經達到了3700萬人,幾乎快趕上當年北京人口與上海人口數量的總和,現今這個數字則更為龐大。

與蔣束同為學校派遣工的,還有穆瀾卿、段祎、郝頤、安揚等人,只是他們的身份是任課教師而已。

穆瀾卿與段祎原是高中同學,重逢于S市師范大學同鄉會,研究生學歷,一個學英語,一個學體育,而譚泰則是大他們三屆的師哥。

這天我們班早晨第一節是英語課,穆瀾卿到的比往常都早,早自習才上了一半,她就抱著教案進來了。本以為她要檢查我們的英語作業,沒想到只是來找蔣束而已。

“蔣束,你知道咱這種派遣工怎么落戶口嗎?我和段祎明年就畢業了,師大讓把戶口遷走呢。”

蔣束搖頭:“這你還真是難倒我了,我上大學時沒動戶口。不過像咱這種沒編制的,淮海肯定不給解決。”

穆瀾卿感慨:“還是你們本市的好,哪像我們,好不容易找份工作,還沒辦法落戶。不過還好,師大那兒還能存一年,不過一年后,戶口必須遷走。”她說著嘆了口氣。

“那段祎呢?他有其他辦法嗎?”

“除了買房結婚,就是考進編制,他哪有其他辦法。”

“這倒也是。那你們打算結婚?”

“我倒是想啊,可人家段祎不著急,他才24歲,他家里就更不著急了。”

“沒事的,你放心,你們兩個都戀愛兩年了,最后肯定能修成正果的。”蔣束也只能這樣安慰她。

“但愿吧。”穆瀾卿點頭。

在進入淮海職專之前,我就聽說中職學校的學習并不緊張。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如此的不緊張。

即使臨近入學以來第一次期末考試,認真復習的同學也是寥寥無幾,大部分同學的心思已經飛去歡度寒假了。

只有學生處下屬的宿管辦,愈發頻繁而嚴格的突擊檢查,讓我們意識到,飛走的終究只是意識而已,這悲催的肉身還在學校中。

我們15級的期末考試定在了元旦前一天,也就是2015年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科考英語,考試尚未過半,本應在其他班級監考的蔣束,突然出現在我們班的考場內,面色尤為緊張肅然。

她和監考老師打了個招呼,大聲說:“馮昊、李全、杜一冉,你們三人抓緊時間答題,寫完后檢查一遍快點交卷,學生處的陳主任在等你們。”

學生處的陳主任在等我們,其恐怖程度無異于警察在等犯人,城管在等小攤販,閻羅王在等即將過世的人。

其中一位監考老師也附和說:“開考一小時就可以交卷了,剛剛蔣老師叫到的同學抓緊時間。”

我悄悄瞅了他們三個人一眼,三人在包括蔣束在內的三位監考老師的注視下,默默答題,頭都不敢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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