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再三審核之后，下午三點一刻，我把材料傳給了日方公司。按照王總的指示，完成了這份材料我今天就可以下班了。疲倦的我關閉電腦后，背上包包就想走，卻被馬經理叫住了：“陸姐，王總說讓你傳完資料去他的休息室先休息會，五點之后找你有事?！?

“馬經理，麻煩你告訴王總，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我缺錢，我以后會認真工作，絕不任性，今天你就放我回去休息好嗎？我是真的真的很累，真的真的很難受，昨天工作出錯的事，我向***他老人家保證：下不為例！”我可憐巴巴地求馬經理放過我。

“陸姐，王總找你好像不是為昨天出錯的事，好像是請您吃飯?！瘪R經理走近我低聲說。

“啥？請我吃飯？鴻門宴吧！我才不去呢！他喝多了，對他老婆都實施家暴，對外人那不得拿刀捅??！他因我受的氣，還不如當著大家的面嗷嗷嗷吼出來，也省的我提心吊膽了?！甭狇R經理說王總請我吃飯，我著實吃驚不小。

“我今晚不喝酒?！蓖蹩偼蝗辉谖冶澈笳f。

聽到王總的聲音，我被嚇得一哆嗦，轉身看著王總嘴里只會說“王總！王總！……”這兩個字了。

“小陸，你別斷章取義好不好？我的果斷豪爽仗義你怎么不提？還記得一年前你是怎么進的公司嗎？要知道你的學歷和年齡根本不適合本公司的招工條件，你當時是我破格留下的?！蓖蹩偛换挪幻Σ惠p不重的說完這些話轉身離開了客服部。

我哪能不記著王總的好呢！一年前，我來王總的公司應聘，人事部經理只問了我三個問題就把我給否了。

人事部經理：學歷？

我答：高中。

人事部經理：年齡？

我答：虛３５歲。

人事部經理：你會錄日文嗎？

我答：不會，但我會努力學習，決不給公司拖后腿。

人事部經理：你先回去等消息，錄用了會打電話通知你。

我：哦！

正當我起身要走的時候，一位打扮得很精致的中年男人直接對我說：“陸冰雪，你被錄取了，明天就來上班吧?！?

“謝天謝地，我被錄取了，只有高中學歷的我總算有了份體面的工作?！弊叱鋈耸虏?，我高興的手舞足蹈。心里對這位打扮的很精致的中年男人甭提有多感激了，不知道他是王總之前，每次見到他都會畢恭畢敬地問：“領導好！”

上班后我才知道，公司招工條件：一：大專以上學歷，二：年齡三十周歲以內。三：有日文錄入經驗者優先錄用，可以不限制年齡。人事部經理問我的三個條件我一個都沒達標。

對于那個中年男人，也就是王總，為什么破格收下我？至今還是個謎。

“陸姐，王總對你已經夠意思了，若是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出了這樣大的差錯，他不可能像對你這樣耐著性子說話，不就是一起吃頓飯嗎？有什么大不了的，知道王總的脾氣不好，怕讓他不高興，吃飯的時間你一直順著他說話，他肯定不會拿刀捅你?！蓖蹩傋吆螅R經理微笑著勸我。

馬經理的話讓我無可反駁，我真羨慕佩服她，既會來事又會說話，與她相比，像我這種說話只用嘴不經腦的人，無論在哪里工作，注定都是出苦力的。

因為頂頭上司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因此又累又困的我只能乖乖地去了王總的休息室。這兩天我嬌弱的身子實在被折騰累了，躺下想了肖正文沒多一會兒就稀里糊涂睡著了，睡到六點還沒醒，是被下了班的馬總叫醒的。叫醒后，馬總說，“王總已去地下車庫取車，陸姐，你馬上去公司門口等他?！?

和不太熟悉的人在外面吃飯，我一直覺得是一種折磨，既浪費時間，也可憐了我的胃。下班后，我不愿到處亂跑，就喜歡宅在家里，哪怕是坐著發呆，哪怕是躺著胡思亂想，哪怕是在空間里寫些雜亂的小文章和評論我的Ｑ友互動，我都感覺很愉快。今晚陪王總吃飯，是我自找的，我活該，我出錯讓王總白白受氣，我應該受折磨。

王總帶我去了一家豪華酒樓的包間。他知道我不愛點菜，連讓讓我都沒讓，自己就跟服務小姐點了。

“我今晚不喝酒，只想讓你陪我說說話，吃頓生日飯，所以不用擔心我會拿刀捅你。今晚，我不是你的領導，你也不是我的員工，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的暢所欲言?！狈招〗阕吆?，王總看上去一臉真誠地對我說。

聽王總說他今天過生日，我有點納悶了：他為什么不和他家人一起過？為什么不和她情人一起過？為什么偏偏跟我這個要模樣沒模樣的黃臉婆一起過？是獵艷的檔次越來越低了？還是想換換口味？我頓時心生反感：媽的，陸姐是缺錢，但陸姐就算窮死，也不會跟你那個，哼！想玩我，沒門！

“王總，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今天生日，沒給您準備禮物，我出去給您買個生日蛋糕好嗎？”我故作真誠地笑著說。

“你的心意領了，蛋糕就免了，買回來也是浪費，你能陪我說說話吃頓飯我就很開心了。”

“王總，那我誠心的祝您生日快樂！”

“謝謝你的祝福！也謝謝你能陪我這孤家寡人過生日?！?

“孤家寡人？嫂子和孩子呢？”我奇怪地問。

“她倆回東北已經快半年了?！?

“這么長時間怎么還不回來？那你家孩子上學咋辦？”

“她想跟我離婚，走的時候帶著戶口遷移證明和孩子的轉學證明。”

“離婚是因為受不了您酒后家暴？”我話剛一出口馬上感覺不妥，急忙說，“王總，對不起！”

“沒事，我說過，今晚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的暢所欲言，我向你保證計較我就不是人?！?

“哦！好的！”

看到王總一臉的真誠，我的戒心也沒了。

“不光是因為酒后家暴，她老懷疑我在外面養人，我他媽累了一天回到家想安安靜靜地休息休息，她的嘴嘚啵嘚啵一刻也不讓我清閑。夜里睡覺的時間，她抱著我脫下的衣服和手機去客廳尋找我養人的證據，她還無理取鬧嫌我一個月兩個月不碰她，一個見了面就說我整天在外面亂搞，嫌我臟的女人，我那還有興致碰她，揍她還差不多?！?

“離婚是你提出來的？”

“不，是她提出來的，她想回老家找一個愛她疼她懂她的男人，她告訴我即便是這個男人沒錢，只要能真心愛她疼她懂她就好！她不想跟我這個人渣過一輩子。但是她走時我正在日本，我們還沒辦離婚手續。她呀！是跟了我在家享清福享膩歪了，想吃點苦頭尋點刺激來滿足她過于簡單的人生吧！”

“你愛她嗎？”

王總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曾經愛她?！?

“王總，問句不該問的話，你外面真有正式養的人嗎？不是玩玩就算了的那種?！?

“呵呵！真有，還不止一個。剛開始玩的是專門干這行的小姐，確實刺激，玩了幾回過了過癮便不敢玩了，怕得性病，更怕一不小心感染艾滋病。后來就砸錢養專一的，固定的，喜歡被包養的女孩有的是，特別是在酒吧和ＫＴＶ工作的女孩。”

“王總，嫂子說的沒錯，懷疑的也沒錯，你就是在外面養了人，你有什么資格對她家暴，還嫌她嘚啵？”

“我還不是被她逼的，要不像我這么正經的人，怎么可能在外面找人？”

“為自己的出軌找借口是男人們的通病吧？”

“呵呵！”

“王總，嫂子我見過一次，她應該是一個很傳統的人，這樣的人是老實人，你不應該跟她離婚，你應該回東北把她接回來。人?。』钪钪屠狭耍斈憷狭?，走不動了，或者得個什么嘴歪眼斜手腳不聽使喚的病，嫂子絕對會對你不離不棄，而你那些砸錢養的女人們，在你真正需要她們的時候，她們往往會棄你而去。你不說你快年近半百了嗎？請問你往后的人生還有多少好時光？”

“愛無法重來，走的不留，現在我和她的關系，只不過是有一個共同的兒子而已。”說到這里，王總話鋒一轉，“陸冰雪，你好像也是離婚的，你那么希望別人重歸于好，那你為什么離婚？”

“被迫離婚，因為沒給他們家生男孩。”

“可以再生??！政策又不是不允許。”

“再生？萬一又是個女兒，送人還是掐死？所以，不生。他們家想怎么作就怎么作，只有一個孩子，離了婚，我照樣能把一個孩子帶好，兩個的話，離了婚，我又不舍得把孩子扔給他們，那我真就把我們娘三置身于水深火熱了?！?

“孕時可以做Ｂ超確定性別，不是想要的就流了她。”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覺得女人懷個孩子是很簡單的事，流個孩子像撒泡尿，生個孩子像拉泡屎??？”

“也不是，比如說我，我就很喜歡女孩，長大了貼心。”

“那是因為嫂子生的是男孩，你才這么說?！?

“呵呵！也許吧！中國的古語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難道女孩就不是后嗎？”

“在老一輩眼里，女孩終究要嫁出去的呀！”

“哦！”

半天無語，只有彼此夾菜時筷子碰盤聲和咀嚼聲。

其實，王總說的沒錯，在老一輩眼里之所以低看女孩，就是因為女孩終究要嫁出去。中國有很多家庭中的男人認為生個女兒就是賠錢貨，白白給人家養了二十多年，生的孩子還得跟人家姓。而生個兒子就不一樣了，養大了給他娶個媳婦，媳婦生的孩子要跟自己姓，一輩一輩后繼有人，永不絕戶，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他們從沒想過，現在的法律規定，在他們老了，兒子和女兒負同等贍養的義務。在中國，重男輕女，不知傷害了多少女人，破壞了多少本該幸福的家庭。

“他們家不喜歡女孩，怎么前段時間又把你女兒要回去了呢？”半天無語之后，王總又接著剛才的話題。

“天不遂人愿。”

“什么意思？”

“仗著他們家有錢，在跟我離婚之后，他們家老爺子馬上又給他兒子娶了一個女人，本以為這個女人能馬上給他們家生個傳宗接代的。呵呵！不曾想，這個女人有不孕不育癥，四處求醫抓藥，藥吃了幾籮筐，還沒等到這個女人懷孕的消息，卻遇不測風云。他兒子出車禍了，雙腿遭截肢，兩腿間的那玩意也沒了，后來這個女人跟他兒子離了婚。他家老爺子把我女兒要去是跪著求我的，老爺子說：我兒子如今這樣，都是我沒積德，當年逼著你打掉腹中的女孩，我遭到了現世報。老爺子還說：你還這么年輕，長得也不賴，再找帶著個孩子找不個好的，我把我孫女帶回去，你能找個好的。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像公主一樣的對待我孫女，讓她吃香的喝辣的不受一點委屈，你想了，隨時都可以去去看她。老爺子最后說：其實，我把我孫女帶回去，也是為雙方考慮，自此你不用再承擔撫養孩子的費用，而我兒子老了也有個依靠，也算是兩全其美。老爺子說的兩全其美雖不是我想要的，但是一想到他們家那么慘，我還是忍痛割愛放手了。”

“他兒子都這樣了，肯定沒人再愿意跟，這位老爺子沒說讓你回去跟他兒子復婚？”

“他倒是想，可我會這么做嗎？想當年跟他兒子在一起時，他兒子根本不知道疼我愛我保護我，自己也活得像個傀儡。他那五個姐姐對他總是呼來喝去的，對他毫無半點尊重。”

“冰雪，你們離婚不是你的錯，你也是被迫，他們家太他媽沒人情味，現在又把你相依為命的寶貝閨女硬硬生地要回去，還美其名曰兩全其美，是他們家的美吧！像你前夫這樣的男人，之前不配跟你在一起，之后更不配。”王總大發感慨。

“王總，你說的‘愛無法重來’，雖說只有五個字，但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聲，絕大多數已經結束的感情，若不是實在迫不得已，愛真的是無法重來。我對他的感情，從他們家讓我離婚起就已清零了。”

又是半天無語，我和王總彼此咀嚼著口中的菜，各自想著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