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項云父女的極力挽留下,“小蓮”終于同意與眾人共進晚餐。
曹管家早就等不及了,可算盼到小蓮點頭,立刻吩咐傭人搬動四張長桌,拼成一張方桌。
眾人陸續入座:十二欽坐在西側,仁義勝高管坐在南側,項家人和曹管家坐在北側,東側坐著年輕一輩。
飯菜上桌之后,項義端起酒杯,環顧眾人,臉上笑容逐漸加深,道:“難得如此團圓,我年紀最大,先說幾句。”
眾人紛紛端起酒杯。
只見項義笑道:“日出東方,蒸蒸日上,孩子們是祖國的未來,也是咱們大家的未來,今天特意讓孩子們坐在東面,這是有講究的。”
頓了一頓,稍微嚴肅一些,臉上仍掛著笑,道:“營城不光是我項義的故鄉,也是咱們大家相遇、相交、相熟的地方。國家日益繁榮,家鄉慢慢富強,對我個人而言,沒有什么比這件事更重要的了。從華興幫到華宏社,從流血的戰斗到寂靜的商戰,我切身體會到社會正在走向文明。和平來之不易,發展來之不易,太多的不容易教會我懂得珍惜。這不是場面話,是我的心里話。”
言畢,朗聲道:“干杯!祝愿明天充滿光明!和平永存!”
“干杯!和平永存!”眾人齊聲響應。
項義坐回座位。
項云掃視坐在對面的仁義勝高管們,起身道:“我也想說兩句。”
沉吟一下,道:“很慚愧,我疑心過大家是我的殺夫仇人。當年我一心想要報仇,結果搞得內部四分五裂,若無當日之舉,今天坐在這里的不止只有你們大家。這些年來,我親眼見證大家兢兢業業,為了社團,為了營城,每個人都奉獻出自己的全部精力,還有寶貴的青春。而我能提供給大家的,只是這一頓飯而已。借這個機會,我誠意向在座各位道歉,也包括那些離開仁義勝的勤勞骨干們。對不起!”
吳會道:“干啥啊,多尷尬啊。要我說你不用道歉,我們大伙都是自愿的,再說了,要不是陳雄,你能懷疑我們嗎?峰哥當年多牛掰個人,讓他就這么害……”
鄭魁不等他說完,手肘撞向他肋下。吳會頓時齜牙咧嘴道:“唉喲,這下有點重了啊。”放下酒杯,道:“道歉酒我不喝,除非你讓我把話說完。”見鄭魁不再言語,續道:“峰哥是我偶像,陳雄害死峰哥,我本來應該把陳雄那小子扒皮抽筋,為我偶像報仇,但是三小姐不讓。反正陳雄也跑了,我也懶得找了,剛才老爺子說的好,和平!來,為和平喝一杯。”
鄭魁暗暗皺眉,心想:“說的什么玩意。”
一部分人見吳會喝了,端起酒杯,陪了一杯。
項云道:“我不是要掃大家的興,大家也都聽說了,我決定離開營城了。這些話現在不說,以后可能就沒機會了。不管怎樣,這些年有大家陪著我,我很榮幸,也很滿足。”笑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程致遠坐在項云身邊,見母親放下酒杯時臉上笑容自然,想到她放過陳雄,放下仇怨,由衷代她歡喜。
主人講完話,眾人開始用餐。十二欽也不拘束,照常飲食。
安靜了一小會,大家開始邊吃邊交談,氣氛逐漸變得融洽。
交談聲中,項云面前手機震了一下。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重新放回桌上。
程致遠瞟了一眼屏幕,見是一條彩信,彩信中只有一張景色照片,是在天涯海角拍攝的。
他琢磨了一會,低聲問道:“是那個人發來的嗎?”
項云微笑點了下頭。
程致遠報以一笑,沒再多問,他清楚母親真的已經放下仇怨了。
忽聽魚頭的大嗓門道:“你是死腦筋啊,這關不是這么玩的。”
“你管我怎么玩呢。”楊慧迪道。
“剛才那個地方有噴氣背包,你得撿起來背上,要不跳不過去。”
“什么噴氣背包?我怎么沒看到。”
“你瞎唄,趕緊自殺,重頭開始,我告訴你在哪。”
楊慧迪當場自殺,魚頭趁機奪過掌機,笑道:“我當年玩這個老厲害了,你看我玩。”
愛瑪見楊慧迪被魚頭擠兌的沒脾氣,只感哭笑不得。
程致遠問秦孌:“小迪什么時候迷上游戲機的,我看他今天一直在玩。”
秦孌道:“你都不知道,我當然更不知道了,咱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嘛。”
楊萬儀和項云對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秦孌母親早知女兒和程致遠的關系,也知溫姝與程致遠的關系,還看出項云更鐘愛溫姝。眼見女兒坐在程溫二人中間,溫姝還為女兒夾菜,本來還有些擔心女兒受委屈,見此情形,疑心至此煙消云散。
小闌見小蓮阿姨食不甘味,看出她個性靦腆,主動為她夾菜。俊彥是急性子,見母親干什么都慢吞吞的,擔心小闌吃不好,趁沒人留意自己,也幫著夾菜。他夾一筷子,小蓮便道一聲謝,俊彥終于忍不住了,說道:“你兒子給你夾菜,你不說謝謝不行嗎?”
小蓮忙道:“是,是,我不說了。”
俊彥放下筷子,道:“我不夾了,你自己吃吧。”
小蓮立刻紅了眼睛,也放下筷子,低聲細氣道:“我吃飽了,你們吃吧。”
小闌見小蓮阿姨掉眼淚了,當即放下筷子,道:“我也飽了。”
俊彥見小闌瞪著自己,知道她有意針對自己,暗自惱火,但轉念一想,這樣的場合下千萬不能發火,又重新拿起筷子。
小闌見他知情識趣,笑道:“算你乖巧。”拿起小蓮面前的筷子,放回她手上,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小蓮眼角,道:“阿姨,你眼睛落灰了,我幫你擦擦。”
俊彥見小闌如此孝順,自己若再刻薄下去,實在有失男子漢光彩,當下盛了一勺螺肉丁,送到母親嘴邊,道:“媽,我還沒喂過你吃飯呢,來,張大嘴,這個可好吃了。”
小蓮瞬間淚流滿面,忍著哽咽吃下這勺。
小闌見俊彥眼睛跟著紅了,抽出紙巾,道:“快擦擦吧,你眼睛周圍都臟了。”
項義見俊彥終于認母親了,也不禁紅了眼睛,但他假裝沒看到,挑了熟人里嗓門最大的吳會,道:“小吳,敬你一杯。”
吳會哈哈大笑,放下手里的龍蝦尾,端起酒杯,道:“謝謝老爺子給我面子,來,喝!”
尼峰看得津津有味,花牧臉上蘊笑,二人都是喜歡旁觀熱鬧卻不愛參與其中的人。
只聽項義說道:“這次徹底鏟除毒瘤,以后再也不用把心思放在別處了,你們都還年輕,適當學門手藝,技多不壓身,退休之前給自己多找點愛好,免得退休之后成天琢磨家里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家’越來越好,自己的小家也得和睦溫馨才行啊。”
吳會笑道:“對對對,有道理。不過我另有打算,以后仁義勝也不需要我了,我打算去荷蘭養老了。”
項義道:“你才多大就養老啊,會不會太早了。”
吳會道:“等我養夠了再回來,繼續發光發熱。”
周圍人聽到吳會的話,盡皆失笑。
鄭魁看了項云一眼,見她今日始終故意不看自己,心情不免因此低落。
程致遠無意間注意到鄭魁的表情,想到母親曾說過要嫁給他,低聲道:“媽,鄭叔叔看你呢。”
項云點了下頭,道:“我知道。”
程致遠不禁納悶,問道:“你為什么不理他啊。”
項云道:“我干嘛要主動啊。”問道:“是你追的姝兒,還是姝兒追的你?”
程致遠道:“我也記不得了,好像是她追的我吧。”
項云笑道:“你敢不敢當姝兒的面說?”
程致遠道:“不好吧,十二欽都在呢,給姝兒留點面子。”
項云忍俊不禁,問道:“你自己都不要面子,還要給姝兒留面子?”
程致遠道:“我不要是我的選擇,總不能剝脫人家的選擇權啊。”
項云笑道:“就知道貧嘴。”忽然想到一事,道:“到了德國,別光顧著陪秦孌,多去看看你養母,瞿姐姐很想你。”
程致遠道:“我知道,不用囑咐,我都多大了。”
項云問道:“你背上的傷究竟好了沒有,還疼不疼了?”
程致遠道:“好了,早就好了,你都問過多少次了,要不我脫下衣服,你給我紋‘盡忠報國’啊?”
項云臉上一紅,道:“這件事以后不許再提。”
程致遠一臉不以為然,道:“瞞的多辛苦啊,居然忍不住偷偷暗示我,早點告訴我不就好了。還不準我提,我偏要提。”
項云道:“你提吧,提了這件事,跑車就別提了。”說完,見兒子臉色沉重了,以為他不高興了,道:“開玩笑也當真?”
程致遠道:“不是。媽,跑車我不要了,那筆錢折現吧。”
項云問道:“你缺錢啦。”
程致遠道:“我想給雙頂山的孩子們建個學校,招聘幾名老師,最好初中高中都有,要是塑膠跑道就更好了。”
項云想了想,道:“全營城只有雙頂山周邊沒有學校,好,臨走前我把這件事辦了。”
程致遠笑道:“這么慷慨,看來學校比跑車便宜啊。”
項云道:“營城在地震帶上,按照抗震標準建造學校,用咱們自己的工程隊,一千平米需要花費三百萬。”
程致遠道:“原來跟跑車一個價。”
項云道:“誰說我要給你買那么貴的跑車了。”
程致遠道:“你送姝兒的戒指都價值幾十萬,我是您親兒子啊。”
項云道:“男孩得窮養,虧你還讀過書,還是歷史方面的。”
程致遠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