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應到了柳戀溪的想法，那銀色羽翎印記化成一抹銀色流光，消失在額間。

柳戀溪模糊之中覺得身體里多了一股暖流，痛了許久的她，感受著那暖流的善意，竟覺得格外的溫暖熟悉。

斷骨戛然而止，已經斷裂的骨頭以比更快的速度在修復。

萬物復蘇。

這是柳戀溪現在的感受。

疼痛慢慢消去，身體也逐漸變暖。

她聽到了柳扶娉驚訝的抽氣聲，聽到了柳紅楓在院外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的聲音，聽到了暗處的精衛緊張的心跳聲……

似乎，聽力更好了一些……

這么多年來，這是柳戀溪第一次在蠱毒發作的時候這么清醒。

柳扶娉感受到了柳戀溪身體的變化，她仔細看去，仿佛看到柳戀溪的身體中有一抹銀色的流光一閃而過。

極快，仿佛不曾存在。

“姑姑……”

柳戀溪的聲音還有些虛弱，但她已經醒了！

“溪兒！”

柳扶娉驚呼出聲，她欣喜，她興奮！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柳戀溪在蠱毒發作的時候這么快的清醒。

更何況，這幾天柳戀溪為了柳念珩，為了沈星蝶、東方韻耗了太多心力。

她都做好了這一次以命救她的心里準備，沒想到，這，便結束了？

嘭！

屋外傳來一道破門之聲。

柳紅楓一身綠衣站在門外，周身冷肅。他看向里屋，只是屏帳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什么也看不到。

“姑姑，怎么了？”

就連柳紅楓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顫抖而沙啞。

柳扶娉回過神，知道是她失態了。她斂了斂心神，輕咳一聲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溪兒醒了！你先出去吧。”

“好！”

柳紅楓轉身之時，臉上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竟是醒了。

真好！

“姑姑……”

柳戀溪無奈的再次出聲，將柳扶娉的注意力重新拉到自己的身上。

“哎，姑姑在呢。”柳扶娉溫柔出聲，伸出手細細的給柳戀溪探脈。

脈象平穩。

“姑姑，先抱我出去……我熱！”

柳戀溪依舊很虛弱，她渾身無力，也不想說太多話。

這是，這藥水……

自她醒來起，周身冰冷的溫度沒了，藥水也在逐漸升溫。

溫水煮青蛙……

她不想做被水煮的那個！

“好！好！你看我，都把這個忘了。”

柳扶娉尷尬的笑著，將她抱出藥池。

看著身上黏糊糊的衣服，柳戀溪朝空氣低喚了一聲。

“寧澆。”

寧澆，是她的二十精衛之一，也是二十精衛中唯一一位女性。今日是蠱毒發作的日子，二十精衛中除了在執行重要任務的七人，其余十三精衛都被召回，守護在柳戀溪身旁。

自他們有能力起，次次如此。

只是，這二十個精衛內心都不好受，因為，每次想到自己的主子在里面受苦，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很不好！

“主子！”

寧澆輕聲落地，低垂著頭，單膝跪在柳戀溪面前。

柳扶娉細細打量著來人，她一身黑衣，將瘦瘦小小的身材修的更加瘦弱，看著也就十六七歲，低著頭，看不到長相。

有什么東西在發光，柳扶娉細看過去，原來，寧澆臉上帶著面具。她挑了挑眉，不再說話。

這是她與柳戀溪的精衛第一次見面，她也不會去問什么，柳戀溪的能力，她自是放心的。

柳戀溪亦看向寧澆：“起來吧，你幫著姑姑給我換衣服，西廂房備好了熱水，等下幫我洗洗。”

她現在身體虛的很，渾身也沒力氣，她也不想濕乎乎的挨著柳扶娉，更不想穿著濕漉漉的衣服躺在床上，有寧澆攙扶著，換衣服會更方便一些。

再者，她也有心把寧澆提到明面。

寧澆：“是，主子！”

“以后叫我小姐。”

寧澆食指動了一下，學著丫鬟的方式朝柳戀溪行禮：“是，小姐。”

好生聰明的丫頭！

柳扶娉眼里閃過意外的流光，柳戀溪倒是滿意的笑了笑，讓寧澆上前攙扶。

不知過了多久，等柳戀溪重新躺會溫暖的床上的時候，周圍已經安靜了下來。

柳扶娉不放心，便也躺在了柳戀溪的身邊，這幾年來一向如此，大家都以習慣了。

寧澆也沒有再回暗處，只是在側屋的軟塌上閉眼淺眠。

柳戀溪閉上眼睛，想著今日發生的一切。

先是擅長陣法的卻被囚禁的沈星蝶，再后面是因她被抓的東方韻，再到那古怪的丑東西，這一天，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情嘛！

這是一個拐賣弱勢群體的犯罪團伙，想到那閆無，她皺了皺眉。

柳戀溪在考慮，是殺，還是報官。

若是報官，那些姑娘的名譽……

若是殺了，還不知道那人的幕后勢力，若是貿然殺了，怕引來蒼蠅。

可不殺，留著這人渣干嘛？

算了，殺了。

柳戀溪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已經拿定了主意。

只是，她睡不著……

柳戀溪雖是閉上了眼睛，雖是虛弱，卻覺得現在清醒得很，感覺腦子亂亂的，一閉上眼睛，很多片段就在腦中閃過。

有前世的柳家的，有剛出生時夜下逃亡的，有她剛剛遇到柳扶娉時的，有她組建精衛的，也有柳念珩的……

好多好多東西，在腦中閃過，這些發生過的，她倒是記得住。

只是，還有一些東西，一些聲音，極快的在腦中閃過，如浮光掠影，她抓不住。再回想時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額間微微發熱，柳戀溪抬起手摸了摸，可卻什么也感受不到。她輕嘆一聲，將手收回了被子里。

“柳戀溪！醒來！”

錚！

柳戀溪突然睜開眼睛，她想到了那個聲音！

蠱毒發作那時，她聽到過！可是，這是誰的聲音，怎么這么熟悉，她，想不起來了……

柳戀溪怔怔的看著漆黑的夜，想到自己身體里出現過的那股暖流，她雙眉緊鎖。

這種情況，以前從未有過。

柳戀溪想去想，可她覺得腦子脹脹的，很不舒服。

可想到那聲音，她依舊想繼續想下去。

越想，腦子越疼！

一滴汗自額角滑到發間，頭更疼了幾分。

額間又開始發熱，柳戀溪閉上眼，在黑暗中，她看到了一道溫和的光，那光離她越來越近，仿佛一下子充滿了腦袋。

一股困意襲來，柳戀溪沉沉的睡了過去。

柳扶娉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次，她終于看到了柳戀溪額間的銀色羽翎印記，展顏一笑，也安心的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