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蘇城將目光看向第八座石像，石像所畫是圣人左仲，也是桃夭的師父，掌握的是洞墟九印中的第八印虛空印。

左仲是個書生氣很重的青年，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的樣子，蘇城拜過石像之后，就腳步一抬，進入到了一處漆黑虛空。那黑是純粹的黑色，黑得深邃厚重，沒有絲毫光亮。他在虛空之中不知飄蕩了多久，就看到一道刀光劃過黑暗，將虛空斬碎。

那是怎樣的一道刀光!

比夜色更加深邃，比雷霆更加凌厲，刀意所在，靈魂變得遲緩，似要在刀意之下崩碎。

這是一把直斬靈魂的刀。

蘇城只在武英殿呆了不到柱香時間就退了出來，腳步輕浮，臉色發白，在第八座石像處，刀光僅出現三次，他的魂魄就經受不住刀意，只能退了出來。要學虛空印，比他想象中還要困難一些。

回到長生居，老猿猴道：“學得怎樣？”

蘇城搖頭道：“刀意凌厲，感覺靈魂都在顫抖。”

老猿猴道：“左仲的虛空印在洞墟九印之中排名第二，但在某些方面，卻勝過排名第一的太一印，學起來自然要難些。不過你有安魂石在，可護你魂魄，刀意難傷，省了你許多麻煩。”

蘇城仔細一想，在武英殿的時候，每當刀意出現，識海之中就會散發出一縷暖流，將冰冷刀意抵擋，道：“安魂石竟還有這種作用，那我應該多堅持才是，反正也傷不了魂魄。”

老猿猴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你若想作死，我不攔你。”

“猴爺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老猿猴道：“虛空印不是那么好掌握的，安魂石雖能護你魂魄，但刀意卻是實實在在的，你若不能領悟，刀意堆砌，就是刀山火海，萬丈重山，你承受得住?不傻也瘋。”

蘇城頓時流下冷汗，道：“猴爺爺可有好辦法?”

老猿猴道：“傻人傻辦法，只能多看多練了。”

蘇城……

這以后兩月，他堅持每日都去武英殿，人日漸消瘦，但一雙眼睛深邃，望不到底，像是藏著一把刀在里面。

“公子，你的眼神好嚇人！”半夏不止一次這么說，但好在后來，那種攝人之感逐漸減弱，老猿猴欣慰道：“你已經入門了。”

這一日，蘇城進入石像，丹田當中有靈氣升起，不過他并未放在心上。武英殿玄妙，可讓他丹田復原，不過一離開就被打回原形，只是這次的靈力稍微有些不同，有些生澀，有些不受控制。

真是奇怪!

他在虛空中行走，時不時有刀光飛落，比起第一次，他已經有了長足進步，可承受住一百七十多道刀意沖擊，在他手中，隱隱有刀意凝聚，不過距離成形還有一段時間。

在武英殿呆了近一個時辰，他才精疲力盡的走出石殿，丹田之中一絲一縷的靈力貫穿四肢，身體頓時一陣輕松。

“修行可輔助煉體，果然不假。”他忍不住感嘆，可走了兩步，他突然意識到什么，身體都開始發抖，將一縷神識落到丹田。但見原本破碎的丹田已經大變模樣，一個個漆黑的大窟窿已經被混沌之氣填補，天地靈氣進入丹田之后，就化為精純靈力流入四肢經脈，形成周天循環。幼龍飛翔在丹田之中，只是龍鱗黯淡，元氣大傷的樣子，不過龍首高昂，像是一個常勝將軍。

蘇城忍住心中激動，捏了一個印訣，手指之間頓時亮起淡淡靈光，一閃一閃，純粹的靈力波動讓他忍不住熱淚盈眶。

他展開身法，腳下或是閃現狂風，又或是出現火光，像是一道閃電，直奔長生居。

“猴爺爺！”

他大聲呼喊，老猿猴頭也不抬，躺在椅子上，道：“風風火火，沒有一點大人的樣子。”

“猴爺爺。”蘇城又喊了一聲，老猿猴聽他語氣有異，抬頭看了一眼，頓時跳了起來。蘇城凌空而立，腳上有風系靈力纏繞，不過他只堅持了四五息時間，就落到地上，訕笑道：“剛學，還有點不適應。”

這一晚，一老一少喝得伶仃大醉，阿酒跟著蹭吃蹭喝，指揮半夏的時候完全是個小人得志的老財：“來，倒酒。”

“丫頭，快滿上。”

他們一直喝到第二天天明，半夏費了好大力氣才將他們各自扶回房間，隨后一個人坐在門檻上，雙手抱膝，手里把玩著一塊黑色玉玨。其正面雕刻著一頭水麒麟，背面刻有通寶二字，卻是困著血虎殘魂的麒麟通寶玉玨。

玉玨是她從蘇城手里討要來的，原本被放在床頭柜子里，上次蘇城清理東西，被她看到，就要了來。那床頭柜子是蘇城收藏寶貝的地方，除了玉玨之外，還有一本古經黃天符經，金木水火土五行靈珠，風靈珠以及其他一些雜物，像是一撮金色猴毛，低級靈物雨生土等。不過現在他有了儲物袋，這些東西就都被他收進了儲物袋中，不再放柜子里。

“誒，蘇城在不在？”有人在外喊話，她抬起頭，就見到一個身穿龍鱗鎧甲的少年在院門外朝著院子四處張望，半夏站起身，道：“找我家公子做什么？他喝醉了。”

“喝醉了？”少年頓時有些遺憾，道：“等他醒來，請轉告他，陰河異動，冥魚將至，我來是跟他道別的。”見他轉身就走，半夏在門口喊道：“你不進來看看他嗎？”

少年搖了搖頭，道：“有緣終會再見。”

望著少年越走越遠的身影，半夏這才記起有什么事情沒問。

“你還沒告訴我名字！”

“九厭。”

宿醉最是難受，蘇城搖了搖頭痛欲裂的腦袋，只覺昏昏沉沉，半夏給他端了杯水，又輕輕按太陽穴，道：“好些沒有？”

蘇城嗯了一聲。

“公子，早上有個叫九厭的人來找你，說什么陰河異動，冥魚將至，誒，公子你去哪？”

蘇城展開身法跑到陰河所在礦洞，可那里什么都沒有，陰河消失，九厭也不在了。他在礦洞呆了很久，千訶千青走了，九厭也走了，身邊的伙伴又只剩下老猿猴，還有一個半夏。他心里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有對前途的迷茫，又有向往。

但在這個過程，他也看到他們為了離開景天宮而付出的巨大努力和代價，不問前程，不問福禍，有種瘋狂的味道。

如今丹田恢復，他的修為就停在了凝氣四層，在他這個年紀，境界不可謂不低，不過他毫不氣餒，在武英殿的時間總共才有多久?以后的時間又有多長?無非是多努力，多堅持。

立志，有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