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長生居的路上，半夏緊跟在蘇城身后，猶有些不信，道：“公子，谷主真的答應了？”

蘇城笑道：“這事還能作假？若沒有桃夭師姐點頭，你能這么容易出谷？”

半夏筆墨所畫的臉上頓時有了笑意：“以后我就專門服侍公子了。”

到了長生居，就見老猿猴黑著臉坐在院子石凳上，見有生人，這才將心中怒火壓下，道：“這丫頭是怎么回事？”

蘇城道：“這是半夏，從今以后，就是我長生居的人了。半夏，這是我猴爺爺，你來拜見一下。”

半夏上前，對著老猿猴盈盈一禮，道：“奴婢半夏見過侯爺。”

老猿猴將她拉起，眼中神光隱現，嚇得半夏不敢抬頭，半晌，才聽他捻須沉吟道：“奇怪，明明她魂火將熄，但卻隱隱有一股力量維持其生機，只是那力量虛幻空寂，似是而非，就是我也拿捏不準。”

蘇城道：“還有這種事？半夏，你身體感覺如何？可有不妥？”

半夏心中溫暖，道：“我很好。”

蘇城道：“你也不用擔心，桃夭師姐已經答應我，以后每月給一滴白毛鬼血，有了它，你就可逐漸擺脫鬼身，轉化為人。”

半夏這次是真的意外了，深藍色的眼瞳里滿是詫異，道：“公子，你不是騙我？”

蘇城道：“我可不是喜歡說謊的人，只是一月一滴鬼血，分量總是少了些，要脫鬼身，恐怕不是一時之功。”

這時老猿猴插嘴道：“白毛鬼血珍貴，她會平白給你？”

蘇城一提下巴，可見到老猿猴凌厲目光，氣勢頓時弱了下來，道：“自然不能白給，我拿東西與她換的。”

“什么東西？”

蘇城訥訥道：“也不是什么寶貝，一枚渡厄令而已。”他說完，就覺得脖頸一涼，院子當中殺氣沸騰，半夏嚇得直往蘇城身后躲，好半晌，殺氣才逐漸消散，老猿猴冷笑道：“好個敗家玩意。”說著，走到自己房間，將房門砰的一聲關上。

“公子，我是不是惹侯爺生氣了？”半夏有些不安的道，蘇城安慰道：“別胡思亂想，猴爺爺脾氣一直差得很。”

不過半夏來了，住的地方反倒成了問題，蘇城將她安置到自己房間，自己則走到祠堂，符筆在石雕上一畫，人就到了瑯嬛經閣。

七層高塔靜矗，云霧繚繞，宛如仙境。

推門進入經閣，經閣中書架極多，也有供弟子看書休息的長凳，他合衣躺在凳子上，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隱隱有不真實的感覺。

經閣寂靜，他起身將長明燈滅掉，一個人躺在黑暗中，思緒放空，久違的寧靜讓他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翹。

“嘿，蘇城！”

小書生不知何時跑了過來，坐在他耳朵邊上，手里抱著一本比他還要高的古書。

“書硯，好久不見嘍。”蘇城跟他打招呼，聽到耳邊不時響起的翻書聲，又忍不住好奇道：“你看書都不要燈？”

書硯道：“我是書中精怪，不要說黑夜，就算是禁忌之書也難不住我！”

蘇城道：“那經閣中的書你都見過了？”

書硯頓時有些心虛，道：“也不能這么說，像是經閣第六層的藏書，我不過看了兩三本，那些書太深奧，看一本就要沉睡好幾年，所以后來就不去那上面了。”

蘇城道：“第六層的書多不多，都有哪些書？”

書硯道：“皆是可以直達苦海的傳世之術，還有幾門秘法，修的是瞳術，身法，指法，還有領域類的，不過書上封印復雜，用了十數種手法，一般人就算見到了，也破不開它。”苦海境是修行第六境，圣人之下無敵，這種直達苦海境的修行法門，放在任何門派世家，都是傳承重寶。其中有一門禁忌之術，是第六層最珍貴的經文，封印最重，就是書硯也不能靠近。

蘇城連忙道：“你竟還能破解封印，能不能借一本給我瞧瞧？”

書硯臉上露出遲疑之色，道：“把原本拿下來是不可行的，封印一動，經閣自帶的陣法就會啟動，那是真正的圣人之禁，會讓我寸步難行。我能觀書，不過是可以借助書籍本身的力量，進入書里面。不過你若真的想看，我可以抄錄一份給你。”

蘇城坐起身，道：“叫什么？”

書硯道：“一本叫做龍游九變，講的是身法騰挪之術，一本是無妄陰陽，是一門極其厲害的瞳術，可破無妄虛幻，扭轉陰陽。不過這兩道法門都有限制，龍游九變需肉身強悍，修行起點就得是銅皮鐵骨，最難的是，要悟此術真意，就得有真龍精血做引子，真龍難尋，景天宮這么多年下來，練成此術的也寥寥無幾。”

“至于無妄陰陽，需要用三種靈水洗滌雙瞳，分別是黃級靈物丹池水精，地級靈物陰陽泉，天級靈物九天凝露。丹池水精還好說，產地有數處，只要有足夠的靈石就買得到，但地級靈物和天級靈物何其珍貴，像是九天凝露，只在虛無縹緲的九天之上才偶爾有一兩滴，要想瞳術大成，沒有百十滴，休想成事。所以這門瞳術雖然強大，但一直被束之高閣，不是沒有理由的。”

蘇城道：“還有沒有？”

書硯將手上的書合上，道：“奇術難修，沒有一本簡單的。光這兩本書我就花了好多年才記住，抄錄下來，也是大工程，一本書至少要一年時間。”

蘇城道：“怎么要這么久？”

書硯簡單回道：“大道難傳。”

蘇城被噎得一句話說不出，重新躺倒在長凳上，道：“你給我我也修煉不了，罷了，睡覺。”只是這一整晚，他翻了至少十數次身，經閣寂靜，只有書硯的翻書聲偶爾響起。

右廂房中，半夏也是睡意全無，她站在窗戶旁，望著深邃黑夜，用僅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語道：“我已答應太一圣人，不將仙門中的事透露出去，否則也不必瞞公子，讓他惹惱侯爺。只是公子把渡厄令拿了出來，這人情就重了。”她將衣袖輕輕往上提，望著手臂上的一道劍紋，銀中泛金，像是一把劍在其內游走，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道：“唉，傷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