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仍舊無人應答。
在綿長的“吱呀”聲中,門被緩緩推開,一陽提著酒壇進來了。
那壇酒還是前兩日剩下來的,還有小半。那壇酒一陽只喝了一口,還全給噴到幽的臉上去了。
其余的都是被幽喝下肚了,一陽想不通她年齡這么小,酒量怎么會那般夸張,怕是再來兩壇,也不夠她喝的。那壇酒還能留下來一小半兒,那是在一陽的據理力爭下,才從幽的手中奪過來的。
之所以如此,是一陽覺得她傷勢未愈,喝太多酒恐怕于傷勢無益,便以有一半兒歸屬于他為由給“強搶”過來了。
一陽難以忘記他從幽手中接過酒時,幽那滿是鄙夷的眼神。
幽仍舊倚坐在那墻邊,見一陽進屋,也只是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壇,便閉上了眼。
一陽輕車熟路地來到幽的身旁,將酒輕放在地上,緩聲說道:“我今天要出趟遠門,但今晚應該就能回來。”
“我離開后,還望你多加照顧照顧云夫人母女。”
其實所謂“照顧”是一種非常委婉的說辭了。因為在一陽看來只要幽不生事,就天下太平了。
所以,所謂的“照顧”言下之意是讓幽乖乖的,不要在他暫時離開時生出是非來。
幽聞言睜開了眼,說道:“你怕我吃了她們。”
“不不,這倒沒有。雖然這幾日大家都沒怎么吃飽,但我相信你也不至于那么餓的。”一陽說道。
幽聞言只是斜瞥一陽一眼,便又閉上了雙眼,不愿再理會他。
場面氛圍又陷入了停滯的尷尬境地,一陽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有些詞窮了。好在是在他和幽的相處中,這種情況太過常見,一陽甚至已經開始慢慢習慣了。
頓了頓,一陽拍了拍地上的酒壇,說道:“我原本想找個地方把這半壇酒給藏起來的,但又想到你的鼻子那么厲害,怕是我藏在哪里都沒用,所以我干脆拿出來送給你喝算了。”
幽再次睜眼,只是這一次那雙眸子里有火星閃爍,有殺氣彌漫。
見幽那副模樣,一陽連忙說道:“我說你鼻子厲害沒有罵你的意思,之前我說狗的鼻子靈敏絕對是無心之失。”
一陽總是有能在無形之中激怒幽的天賦。
“那酒就當做是你照顧她們母女的報酬,這個交易不錯吧!”一陽說道。
幽未說什么。
一陽繼續(xù)說道:“不過我沒回來之前,你不能喝掉它。只有我回來了,見到她們母女安好,交易才算完成。那半壇子酒才算你的。”
幽似乎對一陽的話徹底失了興趣,側了側身,轉向一旁,再次閉目養(yǎng)起神來了。
一陽見狀,也是頗為無奈,說道:“你不言語,我便當你答應了。”
“不許反悔啊!”
“哎,要不我們拉鉤約定一下。”
“喂,你睡著了?”
“好吧!我會盡早回來的。”
見幽毫無反應,一陽也不好再打擾她,但一陽相信這一次幽是將自己的話聽進耳朵里去了的。
“吱呀”
房門漸漸閉合,一陽不自覺的往屋內又望了一眼。
屋內再次恢復了屬于一個人的寧靜之中。
黑暗中,幽側回了身,望了眼緊閉的房門,又瞥了瞥一旁的酒壇,眼中漸現迷離……
東方天際已露出了朝陽通紅的額頭,攜著大片緋紅,扎破了東方夜幕。
東方將要天明了!
站在花樹中,一陽再次向院子里的云夫人和小思念揮了揮手,正欲轉身離開,忽地瞧見一旁樹上有只黑羽鳥,
那是烏鴉,一陽還未曾見過,但對應書中描述,一陽還是將之認了出來。
那烏鴉見一陽望向它,忽地撲棱一聲,飛到了一陽頭頂。
“嘎、嘎”
繞著一陽頭頂鳴了兩聲后,展翅飛走了。
一陽皺了皺眉,想起書中說的烏鴉會帶來厄運,預示著兇兆。
難道前路有兇險,此去不會太平。
再望了眼花海中茅屋,晃了晃頭,拋掉心中的胡思亂想,毅然轉身,向著朝陽而去。
太陽當空,熱汗微微。
望著眼前巍峨的城池,一陽不由心生震撼。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么宏偉的人族建筑,以往一直深居山中,見過的建筑不過是幾間茅草屋,如此氣勢磅礴的建筑他只在書中見過其描述。
趕了近三個時辰的山路,一陽終于到了目的地——高平城。
看著城池門口行人進出絡繹,一陽不禁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激動、開心……
他從未見過這么多人,突然見到這么多人一時還適應不過來。
他是很喜歡人的,可是他只認識很少的人,甚至少得一只手都數的過來。所以他想要去認識更多的人,這已成了他的夙愿了。
可一陽知道自己眼下有急事在身,現在不是去交朋友的時候。
進了城,一股書中描繪的人間俗世氣息撲面而來。
城內屋舍林立,街道寬闊,四通八達。
寬闊的街道兩旁皆是些門鋪店子,也有些擺個小攤放幾張桌子便在路邊做起生意來的小商小販。
街道上行人眾多,馬車絡繹,以至寬闊的街道都顯得較為擁擠。
“糖葫蘆,又甜又脆的糖葫蘆……”
“新鮮出爐的肉包子嘍,皮薄餡多……誒,朋友過來看看。”
“風箏,漂亮的風箏,誒,姑娘想要個風箏嗎?”
“把那個取下來我看看!”
……
行走街中,耳邊不斷傳來各種吆喝應答聲,一陽只覺熱鬧非凡,簡直要把腦子給沖昏了,他還從未聽過如此多人同時講話,以至于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讓自己緩一緩。
這人也太多了,太鬧騰了!
他雖然喜歡人,但一下子來這么多,他也是有點吃不消啊!
雖不適應,但一陽也得堅持下去,他知道自己得完成此行的任務方才行。
但接下來的事兒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要完成任務似乎不太可能了。
他跑了多家賣糧食的店鋪或是小攤,請求對方佘借些糧食吃食給他,讓他應應急,承諾日后必當歸還。
但無一例外,統統將其拒之門外了。甚至有些態(tài)度極其惡劣,簡直將他當做了偷吃的老鼠,容不得他呆半刻。
一陽有些迷茫。這些人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和《禮記》中描繪的人也不一樣。
云夫人曾告訴他:即便你會對所有人好,但你也不能想當然的認為所有人都會對你好,更不能奢求別人平白無故地對你好。
一陽似乎遇到現實情況了。
一陽有些氣餒,有些無力,這個世界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
最后,一個店鋪的好心的老婆婆告訴他,近些年來,不知何故,饑荒越來越嚴重,再加上戰(zhàn)事不斷,黎民百姓的日子越發(fā)艱苦,他們做些小本生意還需養(yǎng)家糊口,不敢輕行善事。
如此,一陽心中方才好受了些。連年饑荒,戰(zhàn)事不斷,這些尋常百姓活得都不容易,無人行善,倒也可以理解。
老婆婆最后還是給了他一袋兩斤重的大米,并示意他不用還了,告誡其要好好努力活著。
之后,老婆婆還給他指了一個方向,說那有一家大客棧,客棧主人富得流油,住在那里的人也是非富即貴,可以去那里想想法子,尋求幫助。
一陽鄭重謝別老婆婆,并記下了這家小糧鋪的地址和名字“蘇記糧鋪”,在心中定下了日后必當報恩的諾言。
在路人的指點下,費了些心力,一陽終是找到了那家客棧。
站于樓前,一陽沒有急著邁步進去,而是抬頭好好打量了一番。
客棧足有三層小樓,雕梁繡柱,畫棟飛甍,在一眾屋舍中顯得異常突兀。
客棧大門上方一匾額書有“悅來客棧”龍飛鳳舞四個大字,端的是大氣無比。
好一個悅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