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門之人正是云夫人,她已本欲上床歇息了,可忽地聽見旁邊屋子里傳來一陣陣慘叫聲。
她心想那小兩口難道還沒和好,又打起來了!所以她急匆匆趕來敲門,想要好好規勸一番。
“咚咚咚”又是一陣緊促的敲門聲。房門久久未開,云夫人心中越發著急了。
“吱呀!”
門被大力拉開了,云夫人見狀心中一松,正欲邁步進去,忽地見一道人影被扔了出來,“嘭”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門又被大力關上了。
云夫人急忙去將地上人的扶起來,才發現是一陽被扔了出來。
扶著一陽在院子里隨意找了處地兒坐了下來,云夫人看著一陽鼻青臉腫的模樣,真的是很想笑,但又覺得如此不人道,只能生生地憋著,不再看他,轉而望向別處。
“怎么又打架了?還沒和好嗎?”云夫人說道。
“唉……我應是說錯話了!她誤解了。”一陽無奈地說道。
“既然是誤解,那就簡單多了!說清楚不就完了!”云夫人說道。
“唉!我們倆的關系惡劣,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一陽說道。
“那你與我講講,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幫你想想有沒有法子解決。”云夫人說道。
一陽聞言,猶豫了幾瞬,方才緩緩開口道:“我和她分屬不同的陣營,就好似貓和老鼠,是天生的冤家。”
一陽并沒有直言他們二人之間存在著道魔兩宗的隔閡。下山之前師父只給他提了三點要求:一是憑心做人,二是小心魔宗,三是勿擾凡人。第三點便是要求他不能隨意向凡人透露修真界的消息,以免擾亂俗世秩序,影響尋常百姓生活。
萬年以來,修真界與俗世界限越來越分明,修真界的悟道者一心尋道,不再插手俗世事宜,而俗世百姓則是對修真界的所知越來越少,將尋道者視為仙人般的存在。
由此,修真界便約定俗成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道不近凡。
指的就是修真者應潔身自好,不能影響凡人百姓,甚至越少與凡人接觸越好。但這條規矩僅適用于人族道宗的各門各派,對于魔宗及其他種族自是無效的。
所以,一陽方才略有些猶豫,即便講了也是沒有直言。借居于此養傷,已是不太合規矩,講話行事自是要有所避諱。
聽了一陽的的話后,云夫人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語,半響后方才說道:“我們還真是有緣,給你講講我和我夫君的故事吧!”
一陽聞言,略有些好奇她為何說“有緣”,又為何突然要給自己講故事,但云夫人如此一說,一陽倒也有了些興趣,隨即凝心靜神準備聽她的故事。
“巧得是,我和我夫君也是分屬不同的陣營。”
“其實在我倆小時候,兩家關系挺和睦的,我家算得上是世代書香,而他家則是武術世家。我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后,我倆也順理成章地互生愛慕,愿互結連理。”
“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異國入侵,對于戰事,我們兩家政見不合,以致關系徹底破裂,至此不通往來。家中知曉我與林家哥哥有來往,非讓我斷了與林家哥哥的關系,而林家也不愿看到我夫君與我來往。至此,受雙方陣營之爭,我倆被迫分離了。”
“隨后事情有了轉折點,我家中逼我嫁與他人。但我與林家哥哥情誼篤深,早已發誓此生非他不嫁。況且我生性心眼又小,容下他,便再無他人的空余了。”
講到此處,云夫人頓了頓,似乎有諸多往事回溯。一陽則是聽得無比認真,愣愣不動。
“林家哥哥聽說了我家中逼我出嫁的事兒后,便急了!在一次私會中,他說他愿意舍棄榮華,問我愿不愿意拋掉富貴,和他一起逃走,去個沒人阻撓我們的地方建個小家,種些黃花。”
“我答應了!”
“我和他歷盡千辛來到了此處,我們建了個幾間小屋,開墾了幾片泥田,撒下了冬櫻花的種子。”
“日子靜了下來,他耕田,我澆水,累了便坐下互相依靠著,說些知心話兒,為他吟些小詩唱兩首小曲兒,他則在田埂間拿著鋤頭當刀槍來舞弄,替我解乏。”
“如此一年一年,看著冬櫻花樹漸漸長大,我只覺此生從未如此幸福過。”
說到此處,云夫人已是淚滿雙頰,眼中是無限憧憬。
“如此過了四年,我本以為我會這般永遠幸福下去。但再往后我發現他越發消沉,總是精神不振,心中似乎藏著什么心事兒。”
“他瞞不了我的,我知道他是在為戰事而憂。幾年過去了,戰事非但沒停,反而愈演愈烈,異國囂張,誓要吞并我國。前方戰事愈發吃緊,他的哥哥戰死沙場,他父親在戰場上也受了重傷下不了床。而他自覺年富力強,空有一身武力,國難當頭,卻藏在這山中瀟灑度日。他接受不了。”
“我知道他想要上戰場,去擊退異國敵軍,護衛國之疆土、黎民百姓。但他又放心不下我,不能扔我一人于此。由此,他便陷入了兩難,再也開心不起來了。”
“我知道我該做些什么!我勸慰他安心離去,承諾會在此待他凱旋。離別之日,他遺憾還未見過這冬櫻花開,我說歸日自有花開。”
“他走后我才知道自己已有了身孕,第二年誕下了思念,冬櫻花樹也在那年開花了,自此之后每年都會花開,開遍滿山,可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冬櫻花會在每年冬季最后一天綻放,迎接來年的春天,花期只有半月左右,而每年這半月便成了我最期待的日子。我總是幻想著,某一天在花樹花海中,那道身影會歸來。”
不知不覺,一陽眼中已是盈滿了水汽,靜默無聲。
“已多少年了?”一陽問道。
“七年了。”云夫人答道。
云夫人嫻熟地拭去臉頰淚水,收斂情緒,說道:“你是真的很善良了!很少有人會為了別人的故事而哭的,更何況是這般俗套的故事。”
一陽仍舊靜默無語,顯然還沒從故事中緩過來。
“故事雖俗,但勝在切身體會,我講這個故事,就是想告訴你:珍惜眼前人!不要管什么陣營派別之爭,你們倆的關系只因你們對彼此的感覺而定,而不是因她是對立陣營,你便不能與之交好;或你是對立陣營,她便必須要仇視你。”
“陣營自有恩怨,礙不了個人姻緣的。”
一陽聽了云夫人所講的,只覺得十分有理,只是后面的什么緣分恩怨之類的聽起來怪怪的。
二人有著共患生死的經歷,一陽心中也覺得自己與幽沒必要互相仇視,至少現在無需仇視,日后若有恩怨紛爭,再互相仇怨也不遲啊!
但現在幽如此不待見自己,應該主要還是因為自己的道宗的身份吧,一陽心中如此想道。
“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去找姑娘好好聊聊,說清楚就沒事兒了!”云夫人見一陽陷入了沉思,在一旁提醒道。
一陽聞言方才回過神來,驚訝道:“啊!現在嗎?”
“現在就去吧!宜早不宜晚。”云夫人催促道。
一陽聞言,有些忐忑地站起了身,看著那道緊閉的房門,心中不斷給自己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