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知到前方有異常之后，少年一路狂奔，相距愈近，心中不祥的感覺愈加強烈，步伐不斷加快，近似瘋狂一般。

勾陳輕松跟了上來，四蹄邁得隨意，與少年并行。

看著賣命狂奔的少年，勾陳一臉的不解，說道：“小子，我是看錯你了，想不到你居然對湊熱鬧有著如此瘋狂的熱情，有我當年的風采啊！哈哈……”

少年不理他，狂奔一路。

“對對對，跑快些，不然好戲都落幕了！”勾陳在一旁叫囂。

“你要真想快些，就捎我一程”，少年講話之際，速度也絲毫不減，在山林間東躍西跳，偶爾停下，辨別方位，尋路擇徑。

“想的可真美，本獸還走累了呢，你怎么不讓我騎一騎呢！”話音剛落，勾陳就加速跑到少年前面，沒有將少年遠遠甩在后面，而是就保持比少年快一點兒，碩大的屁股在前方扭來扭去，好似在故意戲謔少年。

少年沒有理會他，默默加速，只是心中越發焦急，他也不明白這股焦急情緒從何而來，但卻真真切切存在。

“噓”，又行了一會兒，勾陳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示意少年到了。

只見他躡手躡腳地跳上一棵樹，由于樹的枝干較細，勾陳四蹄無法并立，所以他是后蹄踩在枝干上，前蹄交叉抱著樹干，脖子伸的老長，向下方的山坳處觀望，那畏畏縮縮模樣滑稽十足。

緊跟而來的少年自是沒有心情觀賞眼前這個家伙的滑稽，早被自己的焦灼情緒所困擾，他也急于想看看此處究竟發生什么事兒，心中猜測自己的焦灼就是來源于此處，可為什么呢？

放輕動作，一個小助跑，欠身躍上另一顆較低的樹的枝干，往下方看去，正是之前眾人圍攻少女的一幕。

場中多人，但只一眼便鎖定在了黑衣少女身上。

熟悉、奇怪、親切……諸多莫名情緒于心中涌現。那種感覺很特殊，很莫名復雜，從未有過，卻又好似一直存在，只是深埋心底，現今有了要復蘇的跡象。

現在少年知道心中焦灼的來源了。就是那場中身處險境的少女。

焦灼的情緒似乎在少年知曉場中境況后得到了舒緩，可在見到少女又逐漸落入險境之后，情緒又開始不穩定了，這對少年來講，實屬少見。他從小便隨師父于山中靜修，情緒還從未有過如今這般大起大落。

“看來師父說的沒錯，山下世界的感覺遠不同于山中”，少年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這女娃不錯啊，重傷之身，還能纏斗至此，就是隔得距離稍遠了些，聽不見聲音”，勾陳如看戲一般，發表著評論。

“她能脫險嗎？”少年剛問出口，便后悔了，場中境況，任誰都看得出來少女必敗，只是程度和時間問題罷了。

少年心中不安又多了幾分，雙手緊握，手心不斷冒汗，眼睛直盯著場中。

勾陳注意到了少年的異常，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道：“看個戲，看把你激動的”。

場中。

少女倒地吐血逼退對方，宋正君橫劍其頸。

少年忍不住了，脫口而出：“我要救她！”

“啊？”勾陳驚詫出聲，險些沒控制住音量，讓場中人聽見了。

少年似乎陷入了掙扎，并沒有理會勾陳的詫異。

場中兩方，優勢一方明顯是道宗，道宗被譽為“人族守護者”，一直以來便以“斬妖除魔”為己任，是正義的使者。

而另一方，雖不愿承認，但那女孩著實不像什么好人，自己雖對她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并被這個感覺拐過來了，但他能感覺到這個女孩很危險。

現就場中情景來看，致死方休應該是此事件的結果了。

難道要阻止道宗人？可我若那樣做了，自己豈不成了壞人！難道要棄那女子于不顧？可自己真的想救她啊……少年雙拳死握，心中掙扎不斷。

“你想干嘛！看人家小姑娘長得漂亮，你就心生歹意啊！”勾陳雖察覺到少年的異常，卻也沒料到他會說這話。多日以來的相處，少年給他的感覺雖活力樂觀，可絕不是沖動魯莽之輩，反而有著異于同齡人的謹慎小心。

“亂講什么，我是感覺……嗯……那……我是好意的”，少年想要表達內心所感，卻又覺得有些荒謬，難以啟齒。

勾陳直盯著少年，感覺他不似在開玩笑，道：“你來真的啊！想什么呢？你好好看看場中情況，救人，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啊！人多那方明顯是你們道宗的人，而那女娃邪氣的很，看樣子是你們道宗人正在進行所謂的斬妖除魔啊，你現在想幫那女娃？”

勾陳繼續說道：“關鍵不是立場，是實力，如果可以，我還想給那些個道宗人使使絆子呢”。

少年道：“若與他們動起手來，我們有幾成勝算？”

“不是我們！是你，且必死無疑！”勾陳打擊道。

少年沒有在乎他的“叛逃”，而是在腦中急速思考有什么權宜之計。

勾陳見他沉默，以為他被自己嚇住了，便繼續說道：“其他幾個小嘍嘍你可以不當回事兒，但那個小老頭兒似乎有點本事兒，你會死的很慘……”

勾陳正說著，下方的老者突然轉頭看向了他們的藏身之處，只是一眼，便又將頭轉了回去。

“呃……我們是不是被發現了！”勾陳被老者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想跳樹逃跑。可轉頭一看，少年還在盯著場中，絲毫未受老者影響。

直至少女受暗器攻擊，驟然倒地的身影刺激到了少年。

“啊！”一聲狂吼，少年心中情緒奔騰，再也抑制不住。什么掙扎猶豫、小心謹慎統統拋到腦后，腦中完全被后悔、憤怒之類的情緒充斥。

少年聽不見場中話語，見少女驟然倒地，還以為是少女已然殞命，命喪“敵手”了！

“你……”勾陳剛欲制止少年的“哀嚎”。

“咻”少年已經已從樹上一躍而下，原處只留下一根晃動不止的樹枝。

“啪”一把扯下肩上包袱扔在地上。少年身影直射場中，徑直往地上的少女而去，似乎都忘了還有他人的存在。

眼前人影一晃，一道身影擋在了少年身前，少年快，對方更快。且若仔細觀察，便能發現對方此時竟是凌空而立，只是腳與地面貼近，不易發現。

“嘶……”還在樹上的勾陳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慘了，那老頭兒還真有靈境實力！”

擋住少年的自然是場中老者，其實他早早便發現了少年與勾陳這兩位觀眾的到來，可他卻發現有些看不透這兩位觀眾。

“看不透”通常意味著對方實力遠超于你，讓你不能根據其氣息來判斷實力。當然，也有可能是對方攜帶了掩蓋氣息的特殊物品。

不過老者傾向于后者，因為對方若實力遠超于他，倒不至于那么輕易便暴露了。但也不能肯定，萬一對方實力之強，根本無懼被發現呢？老者心中思量，來者神秘，且不清楚對方來意，還是得萬分小心才是。

雖被少年的一聲慘嚎以及接下來的舉動給驚住了，但見到少年如此年幼，心中確定其定是屬于后者無疑了，心中那份警惕頓時消去了大半。

施展身法，擋住了少年去路。

“滾”，一聲怒吼情緒萬千，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的主人很生氣。

樹上勾陳驚訝道：“咦……這小子說臟話了，哈哈哈，媽的，原來這小子不是個傻子”。說完之后是一臉的欣慰，但眼睛卻直愣愣的盯著場中，顯然其內心不似他表面這么隨意放松。

對于少年的怒吼，老者未做絲毫回應，仍舊矗立不動。

被老者突然阻攔，少年身影一滯，隨后怒吼出聲，見老者毫無反應，借著還未散去的慣性，上身傾出，“啊！”一拳轟向老者。

這一拳雖顯倉促，卻是使出了少年在緊急情況下能調動的最大力量。

而老者也緩緩伸出右手，迎擊少年的拳頭。

“轟”

真氣迸發，能量激蕩。

老者平推而出的手掌與少年的拳頭一遇即分，老者退了半步，而反觀少年，便如只斷了線的風箏，吐血倒飛，摔在了五六米開外。

嘭的一聲，落在地上不知死活，一直握在左手的木劍也脫手飛出，落在一旁。

只一招，便輕松解決了對方，但老者心中卻驚詫萬分。

少年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自己雖只使了三分力，但能將他擊退半步，至少也得有異境中階的實力，如此年幼，便有如此實力，著實恐怖，至少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年少大成”之人。

而一旁的宋正君等人則是早就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本來神經一直緊繃著，好不容易眼看著任務快完成了，逐漸放松些了。

莫名其妙一聲慘嚎突現林中，嚇得宋正君手里的劍都快拿不穩了，那打坐的弟子更慘，身子一晃，差點嚇到走火入魔。

慘嚎一罷，便從林中沖出了個少年，還和長老對了一招，居然還把長老擊退半步。

怎么可能？

那少年是妖怪嗎！

長老實力深不可測，那少年竟能擊退長老半步？

當然，他們自動過濾掉了少年被打得趴在地上死活不知的景象，那是他們潛意識所認知的必然結果，倒是老者后退了半步讓他們不敢相信。

“宋…宋師兄，那是個什么玩意兒？”一旁站著的另一名靈武脈弟子被驚得張大了嘴巴向宋正君問道。

“呃……像個人啊！應該是人類！”宋正君試探性地答道，他著實被這突然出現的家伙給驚住了。

遠處一直盯著場中的勾陳顯然也有些訝異，喃喃道：“有點兒意思。”

看著場中情景，勾陳臉上表情逐漸凝重，似乎在糾結于什么問題，盯著趴地上慢慢有了反應的少年，突然罵道：“罷了，算老子欠你的！”

語罷，頭上獨角竟開始慢慢有微光散出，且愈來愈亮。

“啊……呃……”趴在地上的少年慢慢撐著雙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嘴里還有些小聲的痛苦呻吟，使勁搖了搖頭，似乎被老者的一掌打懵了。

“滴答、滴答”血順著嘴角不斷滑落。

少年逐漸站穩身形，右手已經不受控制，顫抖不斷，可還是慢慢被他握成了拳，直視著眼前老者，眼中憤怒依舊，但似乎多了些許清醒。

“為什么！為什么殺她！”略顯稚嫩的聲線被憤怒包裹，它的主人此時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你是何人？”老者則顯得淡定自若，開口發問。

“為什么！”拳頭被少年握得咯吱作響，眼中憤怒要再次吞噬掉少年的理性，很明顯，憤怒想要驅使他消滅眼前的“敵人”。

而他若是不知好歹，再次任性出手，怕是難以在老者手下活命。

宋正君和另一靈武脈弟子是徹底震驚了。那對長老出手的家伙竟然還能爬起來！把長老擊退半步還能爬起來，他難道真的是個妖怪！

那名靈武脈弟子撓了撓頭，向宋正君問道：“師兄，他好像又活了？他到底是什么玩意兒？”

“什么玩意兒我不知道，但他既然要救這魔女，應該是魔宗之人無疑了！”宋正君推測道。

樹上的勾陳似乎已經準備好了，自語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老子才剛獲得自由，可不能栽在這里！”

夜已很深了，圓月始終盤在頭頂，涼風帶著微潤氣息游蕩天地，直撲人面。

但此時少年沒有絲毫涼爽愜意，憤怒、懊悔、絕望的情緒，無一不讓少年瘋狂，他在積蓄力量，將全身真氣盡數灌入右手，準備最強一擊。

敵人很強，但他不想避讓。

“你想插手此事？”老者看著少年緩緩問道。

少年不應。

老者顯然察覺到了少年的情緒異常，猜到自己的問話怕是根本就沒有入其耳，便有意安撫一下少年的情緒，想先將之穩定下來，隨即又開口道：“她并沒有死”。

“啊？真……真的！”老者的一句話瞬間擊潰了少年，情緒瞬息崩塌，一個踉蹌，險些站立不住，真氣潰散，力量全無。

“她不過是暫時失去知覺罷了”，老者見其有效，繼續說道。

“呃，那……那……”，少年慢慢從諸多情緒中緩了過來，很奇怪，那些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且不知從何而來，莫名其妙。

清醒過來的少年突然覺得有些許尷尬，不知該說些什么為好。

自己剛才好像對道宗前輩動手了，怎么辦！

相對無言，默然許久，少年忽地彎腰行禮道：

“前……前輩，在下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