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得到消息后,阮洵夏被前來宣讀旨意后任命為什長,柳家坳出來的十人歸他掌管。
這天,幽州城內的皇帝行宮中,一個穿著黃色龍袍的中年人朝旁邊五六十歲的老者說道:“林相,朕昨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朕被一伙番兵追殺,就在危難之間,一個身穿甲奏的青年將軍,手拿長戟沖出救駕。”
老者高興的跪拜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這是吉兆,銀戟小將是皇上你的救星。”
而真正城南樹林巡邏的阮洵夏不知道他的命運和人生,已經和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羈絆。
“子卿,你穿著盔甲真的威風凜凜。”柳大牛朝著阮洵夏說道。
“大牛,阿誠,小記,小羅,阿正,小虎你們以后跟著我,我會讓你們衣錦還鄉,很有可能娶一個很好的媳婦喔!”阮洵夏給大家打趣道。
“子卿哥,我已經聽進去了,以后我們的婚姻大事就交給你了!”一個全身腱子肉的小伙說道。他是柳老的孫子—柳小羅。
“好了,這是以后的事。現在的任務我們就是巡邏。”阮洵夏把大家從美夢中來回,大聲說道。
“明白!!”
一個月后,大順軍得到可靠消息,后胡軍隊集結了五十萬大軍向幽州方向直接進攻。這日的近午時分,幽州北部的數里外的草原,軍隊已經兵出大營擺開陣仗,連綿數里的大順將士個個神情嚴肅斗志昂揚,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調動軍隊的軍鼓‘砰砰砰砰’敲個不停,震得人心里發顫。
后胡人的主力終于來了,不知道有多少兵馬,連連綿綿接地連天。在他們對面,以扇形鋪開。
此時,方圓十數里的范圍內,對陣的雙方已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過了今日,不知道會有多少大順將士戰死在這片草原上。不久以后就會成為肥料,繼續發揮余熱,滋養這片土地。
剛到了午時,大戰馬上要開始了。
突然天色突變,阮洵夏他抬頭一看,只見黑云壓頂狂風驟起。剛才還是和熙的白天,現在卻宛若天擦黑時的朦朧時光。不僅如此,那股怪異的狂風,打著旋在大順將士的陣營里畫了個大大的順字,好像把一桿高高的旗幟吹倒了。自從那桿旗幟倒了以后,阮洵夏他發現,廝殺的聲音突然就停止了。
不過是短暫的靜音,然后就猛然爆發出震天的喊殺聲和散亂的慘叫呼嚎,大順的陣營里突然大亂。
“不好,軍旗代表著什么不必多說,可是現在被大風吹倒了,這代表他們敗了。”
軍隊打還沒有打,就開始潰敗,后面的將士向前擠,前面的將士已經沒了斗志。后胡看到這情況開始進攻,逃跑的大順軍抵擋不住后胡人的砍殺,就向后逃,人推人人擠人,人馬亂撞嘶聲亂喊,亂了頭緒失去指揮的大順將士,緊接著就是遏止不住的潰逃。
一霎時,兵敗如山倒,大順軍將士扭頭跑向幽州城的方向,兵不知將將不知兵,鋪天蓋地漫山遍野。
阮洵夏看見黑壓壓的己方軍隊在慌不擇路地逃跑,而后卻是后胡人胯下戰馬手拿彎刀,追在己方將士的身后,興奮地收割者一個個的將士的生命。
阮洵夏也在跑,但他是頂著逃兵向戰場方向跑,他已經答應大牛他們的,給他們娶一個個漂亮的老婆,他現在不能跑。
“都別跑,越跑越亂,越逃跑死的人越多。都快回去,拿起刀槍,別把你們的后背對著后胡人的彎刀,大牛哥我們布陣。”
剛才代表皇上的龍旗倒了,皇上現在還是生死未卜,軍士已經失去了斗志,大家只顧倉皇逃命,誰會聽阮洵夏的嘶喊。只有柳家坳出來的十幾人聽從阮洵夏的命令,停止布陣。
人潮涌動,把阮洵夏他們擠得東倒西歪。有好幾次,他們都差點被擠倒在地。
此時的阮洵夏已經把長戟緊握在手中,準備和沖來的后胡騎兵,他就是和后胡人死戰也在所不惜。
“哥,我們這些人行嗎?”柳小羅緊張的看著阮洵夏說道。
阮洵夏看著緊張萬分的同村伙伴們,他大聲鼓勵道:“兄弟們,我們在村中訓練的時候配合的很好,現在我們對付的是后胡敵人,只要默契配合,沒有什么不行,把他們當作后山的獵物。”
“是!”眾人把懸著的心終于有所寄托。
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情況下,柳大牛看到王錚,也是激動的雙眼含淚。
“現在沒工夫說閑話,結陣且戰且退,跟緊我。”
此時,后胡人的追兵就在幾十米后追著己方的軍士砍殺,阮洵夏他們沒時間說廢話。
他對同伴說完,就轉身對旁邊倉皇逃命的己方軍士連聲大喊,希望能拉起一支隊伍和他們一起,人多力量大,僅憑他們十幾人,是不可能敵得過后胡人那么多的戰馬的。
“幾十萬人涌向幽州城的北城門,你們這是在找死。想活命的,拿起你們的刀槍,跟我來,我知道一條小路。”
幽州城是依山而建,是大順朝北方重鎮之一,城高墻厚易守難攻。現在,幾十萬大軍幾乎全部朝著幽州的北門逃去,就算有四個城門,這么多人啥時候才能進完?
這種情況下,假如能有兩三萬有建制的大順軍死命斷后,阻擋住后胡人的砍殺。其他幾十萬將士別擠別亂,也還是能逃回大部分的。
可此時,大順軍早已沒了指揮,一個個爭先恐后亡命奔逃,沒人能組織起有效的阻擊。
阮洵夏嘶喊了幾聲以后,柳大牛他們也跟著大喊。他們發現自己身邊已經站了五百多人,看來,還是有明白人的。
情況緊急,追殺的后胡人也是越來越近,身后大順軍將士臨死前的慘叫聲也是越來越清晰。已經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阮洵夏舉手一揮道:“我們有秩序的撤,刀盾手斷后,長矛兵和弓弩手依次撤退。”
他們剛向南跑了不到五十步,五六十個后胡人騎著戰馬揮舞著彎刀就沖了過來,五百多步外,只見一個后胡人哇哇大叫著揮了下彎刀,一個沒有及時躲避大順朝的士兵的頭顱瞬間就飛了上去,脖腔里的鮮血沖上去有三尺多高,無頭的尸體因為慣性,又前沖了兩三步才轟然倒下。
阮洵夏他們大部分都是步卒,兩條腿根本跑不過四條腿。阮洵夏一看不行,這樣下去,大家跑不到十多里外的那條山道,就會被后胡人砍殺殆盡。
“都別跑,他們人少,殺人奪馬,要不然都是死。布陣。”阮洵夏現在的話起了決定性作用,這些大順的士兵只是失去了指揮亂了方寸。真擺開陣勢打起來,后胡人也占不了太大的便宜。
有人指揮,將士們也知道阮洵夏說的在理,就都打起精神布陣,不再那么畏懼,舉起刀槍一聲大喊,轉眼間就斬殺了十幾個后胡人。
后胡人追在這群早已沒有了斗志,只顧背身逃跑的大順將士身后,砍殺的隨心所欲,根本就沒人扭頭反抗。現在突然被殺了個回馬槍,頓時就死了十多個,亂了陣腳,一陣的雞飛狗跳。
“殺,該死的后胡蠻子。”阮洵夏一看大喜,搶步上前,追著措手不及的后胡人殺了過去。他的身后的人也各自早拿起了一把腰刀,一左一右護衛著阮洵夏,跟著他不要命地前沖。
現在的大順朝剛建國沒有幾十年,在邊疆地區,民風尚武彪悍,再說了,后胡人幾乎每年都會在大順的境內劫掠殺人,邊境地區的大順子民和后胡人沒有一點仇恨的,幾乎沒有。
這就是大順和后胡的世仇,小規模的沖突不斷,像這次幾十萬人的大型戰役,隔幾年也會有一次兩次。
因此,柳家坳的青少年們雖然年紀還小,但護衛大順,保衛家園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現在殺起人來,竟然就像在山里打野雞抓野兔那樣,絲毫不見手軟。
阮洵夏前世就是特種兵退役的,在回學校念書,學成后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工作崗位。到了這大順朝后,他只和柳大牛他們在山里殺過野豬。但他現在是這群人里的領導者,他必須鼓舞士氣,他必須主動沖上去和后胡人廝殺。要不然,他活不了,跟著他的所有人也都會死在這里。
后胡人沒想到這群逃兵會鼓起勇氣反戈一擊,猝不及防下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瞬間就又倒下了四五個,其余后胡人一看不好,己方人少對方勢大,連忙勒轉馬頭倉皇逃命。
大順朝的將士太多,后胡的勇士卻很少,殺人都殺不過來。此時,在西面一里外的地方,后胡的主力,正追著御駕親征的皇上的御林軍拼命廝殺,無暇管顧其他的后胡人。
其余方向追殺大順將士的,均是后胡的噠延部和完顏部。兩個部族四五萬士兵,追殺大順的十多萬將士,殺得手軟。
阮洵夏等人殺退那股后胡人,搶了敵方的戰馬。阮洵夏舉著長戟下令,騎兵開路沖鋒,步卒緊跟斷后,遇到少數后胡人就殺人搶馬,一有不敵則邊打邊撤。
在他的指揮下,隊伍一會兒向南一會兒往北,有時候還不得不再殺回來,然后再找后胡人兵力薄弱的地方,繼續向東沖殺。
大順軍的潰敗,大部分士兵都向著幽州城跑,還有少數將士暈了頭,低著腦袋盲目亂竄,方圓十多里的邊境,全部成了戰場。
阮洵夏帶領著眾人一路走一路殺,越往東走后胡人就越少,聚攏來的大順的士兵卻漸漸地越來越多。
到后來,他的隊伍已經有了三四千人的規模,小股的后胡騎兵,看到了這股殘兵居然進退不亂,訓練有素。他們也就不敢再銜尾追殺,反正可殺的人也還有很多,于是撥轉馬頭就去了別處。
東邊的后胡人太少了,阮洵夏他隊伍里的一名校尉就做了開路先鋒,領著數百騎兵在前。阮洵夏和一位六品將軍,帶著大部分的步卒斷后。
“楊將軍,西面是怎么回事?”阮洵夏帶人正邊打邊走,就聽不遠,突然傳來一陣后胡人的歡呼聲。歡呼聲后,附近更多的后胡人圍了過去,看樣子,是想要把包圍圈里的大順將士全殲。
那些被包圍的大順將士,顯然也殺紅了眼,不住地在包圍圈里左沖右突。
在南邊堵著路的后胡人太多,根本就沖不過去,北面也是后胡人的主力,西面是剛開戰時主戰場的方向,唯有東面,現在已經被阮洵夏帶著人殺開了一條血路,后胡人的數量還不算太多。
“還能是怎么回事?被包圍追殺的大順軍唄?”楊將軍緊皺著雙眉說。
阮洵夏凝神思索了下,突然神色一變倉惶說道:“不好,是皇上,包圍圈里的是皇上。”
“皇???皇上????”楊將軍被嚇了個趔趄,差點栽下馬來。
“不錯,是皇上,除了皇上,后胡人不會這么拼命。”
阮洵夏他既然穿越到了這個大順皇朝,就不得不適應他在大順皇朝的身份。現在他也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大順的子民。可現在大順的最高統治者被包圍了,有被俘或者被殺的危險,他作為大順子民,是必須要搭救皇上的。
要不然,皇上如果被俘或者被殺的話,不僅是大順的官員和將士,包括普通百姓,甚至包括他這個自認為已是大順人的阮洵夏,都會是奇恥大辱。
“弟兄們,皇上被后胡人圍了,凡是大順人,跟我去救出皇上。”阮洵夏振臂說完后,揮著長戟,一馬當先就沖了出去。
“將士們,去救皇上。”楊將軍也深知皇上對于所有大順子民的意義。看阮洵夏當先沖了出去,他哪里還敢怠慢。于是也緊跟在阮洵夏的身后,撲向了那個里三層外三層的后胡人的包圍圈。
在被后胡人追殺的時候雖然也怕死,可這時聽到皇上被圍,所有將士頓時就奮不顧身,不要命地撲了過去。
包圍圈里的果然是皇上。就是那個阮洵夏看到的。
當時,兩軍正在交戰,可是那陣驟起的狂風,卻吹斷了他的龍旗,吹跑了靠聲音傳遞軍令鼓舞士氣的戰鼓,吹的大順將士東倒西歪狼狽不堪。
可是,同是在戰場上,那陣狂風卻對后胡人沒有任何損害。
戰場上,主帥的戰旗傾倒,是大兇之兆。除了皇上身邊或者不遠處的將士們,其他將士不知道皇上的生死,頓時就一片嘩然,瞬間就失去了斗志。
戰鼓也沒了蹤影,令旗也刮得無影無蹤,失去了傳令方法的將軍們,還沒想到好辦法。就見后胡人突然就斗志滔天,不要命地猛沖大順軍的陣營。
到了此時,再好的盔甲戰械,再鋒利的刀槍劍戟,再多的大順軍將士,也已是敗局已定。
大潰敗開始以后,皇上的護衛御林軍拼死護著他,想回到幽州再做打算。哪知道,往南的將士太多了,根本就沖不過去。
可后胡人知道順朝的皇上御駕親征,怎能會不追著他打。因此,皇上的御林軍雖然悍不畏死,卻依舊擺脫不了后胡人的瘋狂追殺。
到現在,御林軍有的被殺,有的被沖散,還有一部分被后胡人分割包圍,后胡人又收攏兵力,圍住了越來越少的這股殘兵,展開一輪又一輪的猛攻。
戰場太大了,到處都是廝殺聲,到處都有大順將士和后胡人的混戰。代表皇上的龍旗又被吹斷,所有大順的將士都失去了目標,即便有再多的忠臣良將彪悍士卒,不知道皇上在哪也無法沖過來護駕。
包圍圈里身穿金盔金甲的皇帝已經絕望了。
如今,他的身邊只剩下了幾百將士,還個個都是渾身浴血滿身傷痕。可后胡人卻是越來越多,層層疊疊殺之不盡。
將士們都很忠心,到現在,他還沒看到一個被活捉的大順將士,每個人都是死戰血枯而去,臨死前都會最后看他一眼,嘴唇蠕動。
他知道,那是將士們在向他告別,可能還在告罪,說他們沒有保護好他。
“不怪將士們,是朕的命不好,是老天在懲罰朕。朕有愧于你們,有愧于天下所有的大順朝的子民吶!”
皇上李聞喃喃自語了一陣,不慌不忙地抽出腰間的儀劍。他想好了,就算是死,他也不能被俘,他不能讓下一任皇上受辱,不能讓皇族受辱,更不能讓天下所有的大順百姓受辱。
“林相???”皇上李聞無視周圍的廝殺,轉身對身邊的當朝宰執林文普說道:“林相,朕死后,你把朕的頭顱砍下來剁爛,別被后胡人看出來朕的相貌,朕即便是死,也不能受辱。”
“皇上???”林相就是阮洵夏看到過的那個老老頭兒,他一看皇上滿臉平靜卻去意已決的神情,頓時就涕淚橫流大放悲聲,急忙拉住皇上握著儀劍的手。
“皇上,都是老臣害了你啊!若不是我勸你御駕親征,怎能有今日之慘敗?老臣罪該萬死,可是皇上別急,咱們還有希望,你看,將士們還在拼殺,后胡人還沒沖進來。”
皇上李聞看了看越來越少的將士和越來越小的包圍圈,凄然一笑:“林相,不怪你,是朕自己想來的。是朕的心氣太高,想著在有生之年,為我大鄭開疆拓土,創下萬世基業,讓子孫們不再有那么多的邊患煩惱。朕籌備多年,自覺萬無一失,可奈何天不助我,毀我龍旗戰鼓,陷我十數萬大順將士于死地,朕???心有不甘吶!”
李聞說完,甩開林文普的雙手,扭身就把儀劍放在了脖子上,正想使勁兒一拉,割斷自己的脖子。就聽見包圍圈外忽然一陣騷動,然后就是激烈的嘶喊打殺聲。
“皇上你別急著抹脖子,我救你來了。”
李聞聽見一聲大喊后,不顧得放下脖子上的儀劍,就扭頭定睛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