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記憶里的許諾

程信第一次見到許諾是九七年十月的一個下午。他記得當時的許諾穿著一件及膝的吊帶綠藍格子裙，里面搭著一件白色的緊身衣，梳著高馬尾，白凈的小臉上掛著甜甜的笑，眉眼彎彎的調皮模樣又掩不住在陌生人面前的靦腆。說話的語調柔柔軟軟的，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溫順得很。那天，她是來探望自己的教官的，自己手底下一個班長，挺陽光帥氣的大男孩。“倆人挺般配的！”這是江承浩把她介紹給他認識時，他心里一閃而過的念頭。

后來，幾乎隔個周末的午后，他都會在營區見到她，總是眉眼彎彎，甜甜地稱呼他一聲“程營長！”。直到承浩去讀軍校離開了營區，她便再也沒出現過。再后來，他調到了廣州軍區，離她讀書的地方更遠了，便漸漸忘了這么個人。

八年一晃而過，他如今是某陸軍的師部參謀長，江承浩如今是他手底下的尖刀營營長。闊別八年又再度共事，倆人多年的戰友情份擺在那里自是不必多說的。見到江承浩的那一刻，那個早被遺忘的小女孩又在腦中浮現。

一次與江承浩閑聊間，他終于忍不住向承浩打聽她的近況。

“承浩，你那小女朋友應該畢業參加工作了吧？什么時候請我喝喜酒呀？”程信問。

“小女朋友？誰呀？我哪里來的小女朋友？”承浩有些懵。

“你就給我裝吧！當時是誰在營區秀恩愛，撒狗糧招人嫉恨的？又是誰隔三差五地去收發室堵郵遞員問有沒有信的？又是誰每天霸著公共電話一打就是半小時的？現在居然裝！？”程信瞟他一眼，對他的回答很是不滿意。

“參謀長，你不會是說許諾那小丫頭吧？誤會，誤會啊！她只是我的小妹妹而已，哪是什么女朋友。八年沒見了，我連她長啥樣都記得不太清了！怎么？你怎么突然想起來問她，喔——你該不會是對她有意思吧，嗯？”他話頭一轉，狐疑地望向程信，試探性地問。

“你這想象力也太豐富了，當兵真是委屈了你！”程信一拍他肩頭揶揄他。

“我也這么覺得！就咱這一表人才，學富五車的，咋地也弄個藝術家、作家的玩玩才行嘛！”承浩又開始自吹自擂。

“行啦，行啦，你就消停一會吧！說正經的，當時看你倆挺好，挺般配的，咋地沒走到一塊？你別告訴我你沒喜歡那丫頭！”程信一本正經地問道。

“真想知道？”承浩故意賣關子。

“嗯！我記得你那時衣兜里總放著一支蝴蝶發夾，好像是藍色的吧，是不是她送的？好像抗洪那會休息時你還總拿出來瞧呢。”這個物件程信記得特別清楚，因為那支發夾，承浩還差點跟自己的排長翻臉來著。當時這事在營區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以為他有那方面的取向才會隨身帶個女人用的東西。

“你還記得！喏，就是它。”承浩伸手從衣兜里摸出發夾遞到程信面前。

“你還隨身帶著吶？這都八年了！”程信不敢置信，接過發夾看了看。

“有些人，有些事，用一輩子也忘不掉的。諾諾，我只能當她是妹妹。”承浩語氣淡淡的失落。

“當時為什么要放手呢？你離開營區后已經不在一個駐地，是可以交往的呀！”程信不明白，雖然部隊有規定士兵不允許和駐地女青年談戀愛，但他后來去讀了軍校，是不被這個規定束縛的，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許諾交往的。

“她那時才十六歲，太小了！我本想等她長大些再向她告白的，可似乎沒那緣分，總是陰差陽錯地一再錯過。如今已有六年音信全無了，想必她也結婚生子了吧！”說到最后，承浩眼里難掩失落，程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著。

人海茫茫，一旦斷了聯系，要想再找到一個人那也好比大海撈針吧！

2006年的八一建軍節，江承浩結婚了，新娘是軍區總醫院的大夫肖雅琴。

程信去喝了喜酒，看到新娘的那一刻心里咯噔一下：“那眉眼彎彎的模樣像極了那小丫頭！”眼睛別有深意地望了眼江承浩，心想：“這小子，終究沒放下那丫頭呀，連找老婆都找和她有幾分相似的。”想歸想，終是舉起酒杯，熱情地祝福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