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馮小鷗醒來時發現袁溪坐在地上靠著落地窗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水，見到她睡得這么難受，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看她這副沮喪的樣子特別惹人憐惜，昨晚明明好好的，難道是李明哲惹她傷心了嗎？她輕輕拍了拍她，想讓她到床上睡去，可是她還睡得挺熟的，沒有反應，她只好喊來李明哲幫忙。

李明哲夜里也沒睡幾個小時的覺，滿腦子案件線索、嫌疑人資料，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沒睡著。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身體，不明就里地問：“怎么了？”

馮小鷗雙手插著腰，一幅嫌棄臉說：“昨晚上，干什么壞事了吧？”

李明哲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事情，覺得莫明其妙。

她把他拖進門去，指著袁溪小聲說：“你看看！臉上還掛著淚痕呢，不是你欺負了，還能有誰？”

李明哲見到袁溪的樣子才知道馮小鷗為什么生氣，他嘆了口氣，自知有些理虧，也就不再說什么。

抱起袁溪的時候，感覺她身上很燙，把她輕輕放到了床上，讓馮小鷗去護士站要個體溫計過來，懷疑她發燒了。

馮小鷗回來的時候，跟過來一個男醫生，白胖白胖的臉蛋。

她向李明哲介紹說：“這位是許主任，他過來看看袁溪。”

許春曉輕聲喊著袁溪的名子，沒想到她睡得這么熟，也覺得有些不對勁。結果體溫計顯示她高燒接近40度了，連忙找門診大夫過來看了一下，好在只是著涼，沒什么大事，就給輸上液了。

許春曉拜托馮小鷗照看一下袁溪，之后，跟李明哲一起走出了房間，并把門關好。

李明哲在他出門后，跟著他走了出去，送送他。

他搖搖頭對李明哲說：“她呀，就是表面堅強，內心脆弱。看來情況比我想象的嚴重啊，本以為她沒什么呢。”

“許主任您認識她有多久了？”李明哲感到這個許春曉好像對袁溪特別關心，超出了一般同事的那種感覺。

他昂起頭算了算，“我比她大三屆吧，她大一的時候我大四，但后來一直有聯絡，也是多年的朋友了，怎么？”

“我想請教一下您，基于您對她的了解，她這樣一個女孩子，在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之后，出于什么樣的心理，會悶在心里不說出來呢？”

許春曉停下了腳步，雙手抱肩嘆了口氣，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一般情況下，顯而易見的原因就是心理應激反應，她不想回憶那些情景，甚至會有些抗拒，袁溪自己應該很清楚，而且她知道該怎么調節心態。我昨天去看了她，狀態還不錯，但是……”

他停了下來，好像接下來的話很重要：“她昨天煮了一整壺的咖啡，從壺的水位印記上我看出來的，但我過去的時候，已經喝下去大半了。這對她來說很不尋常。”

“怎么不尋常呢？也許她害怕到不敢入眠，想喝咖啡讓自己保持清醒。”

“不對！”他很肯定地說：“注意，她已經度過了一晚，反應并不是很強烈，至少在我看來她的表現是正常的。昨天的那一壺咖啡倒像是大戰前的準備一樣，就跟研考前準備大戰通宵的感覺是一樣的。”

他的話引起了李明哲的思考。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惹上了多大的麻煩，顯然她也不準備告訴我，那我就沒辦法了。但是，警官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證袁溪絕對是個好女孩，她就是自尊心太強了，有些傲氣，希望你們幫幫她，保證她的安全。”

“這是自然的，您放心吧！我們就是干這個的，她的安全現在是排在第一位的。”

告別了許春曉，李明哲留在原地迅速消化他提供的信息，不禁愁上心頭。

袁溪呀袁溪，你這是要干嘛呢？

他有些后悔昨晚刺激到她了，也是因為她把他看輕了，他才賭氣說出那么刺耳的話來。

在她眼里，他就那么不負責任嗎？把他們之間的戀愛比喻成泡面，把他形容成了一個隨隨便便，不拿戀愛當回事的人，這是絕對無法忍受的！

他只是就著她的說法，回敬了一句。況且，他說的話盡管不好聽，那也完全是事實。

他的本意是，她不是把他們之間的戀愛比喻成泡面嗎？那她曾經就是他的泡面，不吃泡面還要吃什么？

如果她覺得他把自己形容成泡面是看輕了她，那也要怪她自己先提出這個“泡面”一說。

李明哲越想越氣惱，最后倒有些慶幸，還好他們分手了，不然同她這樣相處下去可真的是太累了。

他又自我反省了一下，袁溪眼中的他是那個樣子的，那么實際上他距離她的看法有多遠呢？想想分手之初，他的確是低落了一段時間，想不通為什么她那么絕情，到后來工作忙起來，又能時不時跟文靜在一起，教教她防身術，時間不知不覺也就過去了。

他到底有沒有愛過她，他也說不清楚，可如果她硬要拿他對文靜的感情與她相比，他認為是徒勞無功的，因為根本沒有可比性。

他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如果男人也像女人這樣的氣度，那張皓恐怕早就跟他翻臉很多次了。

他不想去糾結這些感情上的事了，太浪費時間。回去之后，他叮囑馮小鷗別到處亂走，他要去醫院別處探聽一下消息，并讓她有什么情況，或者想要出去的話通知他回來再離開。

李明哲安頓好兩個女孩后，就從精神科大樓走了出去。他來到ICU病房看望閻強，可惜他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郁悶地在床邊看著只剩一口氣的他，想到幾天前在審訊室還各種裝傻充愣的他真是唏噓。

有一位女護工見了李明哲之后，邊收拾衛生邊跟他聊天。

“小伙子，你是他的什么人啊？總看到你過來看望他！”

李明哲說：“我是他的一個熟人。”

“這年頭，像你這樣有情有義的人可不多了。”

她停下來，坐在沙發上休息，把口罩也扯了下來。

“你讓我想到了幾年前的另一個小伙子。”她陷入了回憶：“那時候，有一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子也住在這一間，昏迷了很久呀！”

李明哲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文靜：“是嗎？真不幸！”

“是很不幸，但是她又是幸運的，聽我給你慢慢講！”

她長出了一口氣，顯得這個故事很漫長。李明哲知道這個故事，但他不介意聽聽它在別人的眼里是什么樣子的。

“那個女孩子聽說是從樓上摔下去的，也是命不該絕，身上斷了好多根骨頭，沒一處是好地方，但是小命到是保住了。我說的那個照顧她的小伙子就是他男朋友。”

李明哲想起了張皓那些日子里，是以這兒為家的，警隊、醫院兩頭跑，他也曾經替他照看過幾次文靜，深知他的痛苦。

“他男朋友在這衣不解帶地照顧她，每天都陪著她說話，還給她放音樂聽，有時候還讀書給她聽，我當時還勸過他，我說，小伙子，你這么年輕，得為自己考慮考慮，別把大好的時間耽誤在一個沒有希望的人身上。你對這孩子已經仁至義盡了，她如果還有意識一定已經非常感動了。然后，他對我說，阿姨謝謝您，我這就是為自己考慮，我跟她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是大好的時間，都很幸福，她一定會醒過來的，她還要嫁給我！”

李明哲聽了，鼻子有點酸，嗓子哽住了。

大媽顯得也很難受，清了清嗓接著說：“這些話我記得很清楚！我當時就想啊，這小伙子也太可憐了，還等著這么個植物人女孩子嫁給他，這不是癡人說夢嗎？有一天，我在這打掃衛生的時候，突然這孩子沒有心跳了！把我嚇的呀！”

李明哲聽了心里也是一緊，拳頭不由得握了起來。

“來了好幾個醫生，各科室的都有，那小伙子哭成了淚人兒，他不住地沖那女孩子喊，你不能死！你不能死！結果你猜怎么了？”

大媽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即使現在只是回憶都能讓李明哲強烈地感受到那種震驚。

“結果感動了老天爺！連醫生都宣布死亡了，江主任忽然來了，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那孩子不僅起死回生，最終還醒了過來！”

隨著回憶結束，大媽很滿足地拍了拍手：“這就叫，好人有好報啊！所以，小伙子，你這個朋友說不定什么時候也能醒過來呢。”

“我也希望他能醒過來！阿姨，我昨天還看到他的腳趾動了呢，醫生說很可能會恢復，所以我也要多來看他。”

李明哲又問：“阿姨，您在這個醫院當護工是不是會遇到很多奇怪的事情？”

大媽說：“那是自然了，我就是吃了沒有文化的虧，要不然寫部小說肯定是暢銷書。”

李明哲笑了：“醫院里生生死死的故事不是太正常了嗎？我覺得不太可能暢銷吧？”

大媽說：“話不是這么說，有些事情普通人是接觸不到的。”

李明哲讓她講講。

她看了看表，還有時間，坐得距李明哲更近了，神秘夕夕地說：“我告訴你啊，你可別對別人說，我遇到的事，小說也不敢這么寫！就跟剛剛我說的這個女孩子有關！”

李明哲聽了就是一愣，文靜除了剛剛她說的起死回生，還有什么事情連小說都不敢寫的？他的心里懸了起來。

“我從頭說吧！這是二十多年前了，醫院里婦產科有件離奇的事，可能現在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時候的醫護人員休退的休退，離開的離開，我估計沒什么人記得了，也就我在這兒干的年頭多，這也馬上就該退休了。”

她接著說：“育嬰房在一個晚上突然莫明其妙多了兩男一女三個孩子！”

李明哲的好奇心馬上給勾上來了，女孩子難道是文靜？！！！

“那時候也沒有監控，誰也沒注意孩子是什么時候放進去，是誰放進去的，好些天也沒有人認領。報警了之后，也沒有人說丟孩子，過了些日子警察也沒有辦法，原本準備著送孤兒院呢，但是陸續來了三對夫妻非常喜歡孩子，都說要領養，就先后把他們抱走了，醫院挺高興，就為他們開了出生證明，這事也就過去了。但是，你猜怎么著？后來機緣巧合的，我竟然見過其中的兩個孩子！”

李明哲覺得奇怪：“您怎么能確定就是其中的兩個呢？”

她拍了一下手說：“你聽我說嘛！那時候，我幫著照看了幾天，所以記得很清楚，三個孩子腳掌底都帶著印記的，是不同的數字，我覺得沒準兒是同一家的三胞胎養不起了才扔在這兒的，為了日后相認，所以才做了記號。最邪乎的是，那個唯一個女孩子，就是那個在這里起死回生的女孩子！哎喲，這就有點太巧了！”她有些微微顫抖地說。

李明哲聽了，心臟砰砰跳得厲害，感覺快得了心臟病了，但他沒有打斷大媽的話。

她更湊近李明哲了，嘴里的氣息已經撲面而來：“還有更嚇人的！其中一個男孩子也是死在這里的，很年輕，聽說是喝藥自殺的！而女孩子也死在這里，卻在后來又被救活了，你說離奇不離奇？如果寫本書會不會暢銷？”

“那還有一個您還見過嗎？”李明哲已經驚得站了起來。

大媽也站了起來說：“沒見過，不知道是死是活嘍！唉，也不知道什么樣的父母能這么狠心，好好那么漂亮的三個孩子就這么扔了。我真是理解不了！”

大媽都走了半天了，李明哲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