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在江騰龍的生命體征趨穩之際,用他顫抖的手向海另一邊的陸地發出了又一個指令:立即找到隱居的江唯夫婦,即使把他們劫持也要押送到小島上來。
他大汗淋漓幾乎虛脫,但是一步也不敢離開那個掙扎在生死邊緣的孩子。自從與哥嫂產生分歧感情決裂后,他以一己之力撐了下來。這個孩子的重生寄托著他全部的心血。
走過來一個面具人向他報告說,袁溪醫生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可能趁亂已經逃了。
江山無力地揮揮手說:“不用管她!等我把那個警察抓住,她會主動出現。找到那三個孩子了嗎?”
“正在追蹤!”
“抓活的!特別是方文靜!”
“明白!”
“你們都愣著干嘛?都出去找人,留下兩個人在隔離室外待命!”
幾個人走出去,將隔離室的門關閉,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喘了口氣跌坐在椅子上,覺得全身疲憊不堪,他不能把自己這幅脆弱的樣子讓那些沒有情感的面具人們窺到。
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膠囊吃了下去。
他查看里面的藥粒,不到10粒,忽然感到心慌,他后悔自己應該早做打算,如果方文靜抓不回來,不但他的研究無法繼續,恐怕整個小島都要大亂。
他把這個可怕的想法壓制了下去,無論如何她是逃不出去的,也許過一會兒好消息就會傳來。
半小時后,氣順了,臉色也恢復過來,心情轉好了一些,剛剛幾乎溜走的信心再度回歸。
小龍的情況也在好轉,等于又踏過了一道鬼門關,他努力了這么久,真不希望就此前功盡棄。
平靜下來后,他對小龍這次危機的發生有些不寒而栗。他開始懷疑方文靜不僅與程天宇建立了某種聯系,對小龍也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影響。
她是否真有這么強要抓回來才能知道。他無法確知她用了什么方式,但顯然在“睡美人”模式的背后,她可能一點沒閑著。
她與那些面具人之間會不會建立某種聯系?這個念頭一出來,他立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會,不可能,她同他們一樣,對這個小島和彼此一無所知。
他曾用了很多種方法企圖強行喚醒她,都沒有任何效果,而今天她卻突然脫逃了,這是一個細思極恐的問題。固然有袁溪突然反水,打開了鎖扣的原因,但是逃走的時機過于完美,就好像事先計劃過一樣。
他還未從這一次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但他告誡自己可不能再犯二十幾年前同樣的錯誤,因為眼下除了方文靜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通過剛剛對袁溪的觀察,他有理由推測那孩子不但沒能將方文靜喚醒,反而自己受到了相當大的刺激,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這種種跡象讓他有些不好的預感和推測,同時又夾雜著些許興奮。如果他想的沒錯,那么小龍的身體應該很快就能恢復了。
閑暇時,他總會悲觀地想到一旦小龍離世,他所擁有和憧憬過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那樣即使他創造出了超級戰隊又有什么意義?不如全部毀掉。
不!如果小龍不在了,那這世上的其他人也都不配活著,要死一起死。這個瘋狂的念頭讓他激動的微微顫抖。
病床附近的電子屏上顯示那顆心臟狀態良好,強有力地跳動著,它會永遠工作下去,即使小龍不在了,它也會孤獨地搏動著直到找到下一個主人。
這顆心臟曾經是江山的驕傲,但若小龍無法恢復正常,這驕傲感就毫無意義。
他站起來俯下身,把臉湊近小龍赤裸的胸膛前仔細端詳著,那個與云飛雨胸前一樣可怕的刀口愈合得并不好,看到它江山就覺得自己身上同樣的部位似乎也隱隱作痛。
“小叔,如果我這幅軀殼不行了,你要經常去看看小雨,即使只剩下心臟我也會好好活著,等著你把我救回來。我同意你用任何手段讓我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這是小龍在清醒的時候對他說過的話,此后他所做的一切可怕的操作都以這番話作為精神支柱撐到今天。
“會好起來的!”他的眼睛酸澀了,看著小龍均勻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身體,感受到了蘊藏在皮囊之下的勃勃生機。
就在他準備坐下的時候,江騰龍的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倒吸一口氣,眼睛突然睜開怒視著他。
那雙眼中起初布滿血絲,隨著瞪視力度的不斷加大,有毛細血管爆開,眼底開始出血,很快那雙眼睛就變成了駭人的紅色。
他的身體抽搐著表情很猙獰,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小龍?怎么回事?小龍!”
江山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得不知所措,他想翻開小龍的眼皮檢查出血情況,手指剛觸碰到他的臉頰,小龍突然舉起雙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江山的身體像被釘在了小龍的雙臂上一樣無法脫身,那雙手涼冷又堅硬,像一幅白骨爪一般,尖利指甲直直插入他的脖子,有血液順著手指流下來。
“小……小……”江山無力說出完整的句子來,他疼的涕淚橫流,窒息讓他的大腦開始遲鈍,他用盡全力想把那雙鋼爪一般的手掰開,可是不管用。
他看到有幾個人就在隔離室門外守候,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轉身過來透過玻璃窗往這邊看一眼。病床床頭處有一個緊急按鈕,如果按動就會響起警報,他伸出手來,無奈離得稍遠了些,而且他開始失去力氣。
他絕望地把視線回到小龍臉上,那張蒼白的臉,立體好看的五官頗有他年輕時的魅力,此刻正貪婪地盯著那不斷流出來的血液。
那血液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著誘人的光芒,小龍緩緩坐起身,張大了嘴巴用力向著那摶動的血管咬了下去。
江山在最后一刻都沒有想清楚問題出在哪里,方文靜的“重生”帶來的只不過是失憶而已,小龍不僅失憶,還喪失了人性……
還有很多事情他需要弄清楚,但是很遺憾,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他眼中最后的影像是江騰龍抬起頭拎著渾身癱軟的他,一臉滿足地舔著嘴邊殘留的血液,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
他的臉色很紅潤,甚至黑眼圈都不見了。
他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