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平房內，大白天還遮滿厚實的窗簾，點一地的白蠟燭，說不出的詭異。
一身穿大紅袍的白發老太盤膝坐在地上，雙眼緊閉，豁開個小口的深紫色嘴唇念念有詞，小腦袋像抽風似的亂擺。
片刻后，她猛地睜開雙眼，瞧向不遠處吊兒郎當的蘇橋，陰陽怪氣道，“年輕人，你命格太雜，我算不出來。”
蘇橋聞言，不由一愣，王老太太是他和陳蕓今天見過的第六個算命的，之前幾個要么說大兇之兆，破財消災；要么說貴人之相，日后必升官發財。唯有這老太說算不出來，他還真是小瞧這些算命的了，就是不知這老太口中的命格太雜，指的是他兩世為人，還是他身懷《秘要》。
蘇橋正琢磨，王老太又扭過頭，朝旁邊正在用手機拍攝的陳蕓道，“小姑娘，我知道你想問什么。送你句話吧，枝上柳綿吹又少，笑漸不聞聲漸悄。切記，切記。”
陳蕓聽的莫名其妙。
囑咐完，王老太重新看向蘇橋，繼續道，“既然老婆子沒算出來，錢就不收你們的了，請回吧。”
……
走出王老太家，外面是條簡陋的沙道，兩側還有不少平房，典型的城鄉結合部。
陳蕓與蘇橋邊往外走，邊用手機與直播間的水友聊天。
“我覺的剛剛那老太太好像真有點本事，至少比前面那五個傻叉強。”奶粉有毒飄過。
“有個屁本事，全他媽在裝神弄鬼。”正義使者奧特曼飄過。
“那她為啥不要錢？費這么大勁逗人玩？”東西南北四顆瓜飄過。
“已經離開了嗎？剛才進屋的時候嚇我一跳，弄的和祭壇似的，我都沒敢看。”懶癌宅小貓飄過。
“那個王老太肯定不簡單，我最近正在悉心研究宗教學，只從屋里布置來看，蠟燭的方位暗合東北薩滿的母親、光明、生命三項星位，而且紅衣還有招攬鬼神的作用。”苦逼高三狗飄過。
“高三狗竟然把玩魔獸說的這么清新脫俗。”
“開局幾根蠟，故事全靠編。”
“我就想知道大美云究竟想問啥？那首詩是什么意思？”地球沒有足球圓飄過。
“這還用猜，肯定是姻緣呀。”蕾絲邊鏡娘打賞九十九顆金豆。
“老夫略懂數術，蘇小哥的面相確實不簡單。日后若有機會，還望可以面見。”玄學老頭飄過。
“我替蘇導同意啦，僅限今天，打賞滿一萬元寶，就可以來京城與蘇導面基。”陳蕓竊笑道。
玄學老頭打賞六百六十六枚元寶。
玄學老頭打賞九百九十九枚元寶。
“老夫網上的錢不夠啦，已經派徒弟去銀行充值，還望小友說話算話。”玄學老頭飄過。
蘇橋瞥到屏幕上這句彈幕，連忙趴在陳蕓耳邊低聲道，“死丫頭，你不會真準備為這點錢，就把我出賣給個來路不明的老頭吧。”
陳蕓沒有理他，只是沖他嘿嘿一笑。
一個月天天泡在一起拍戲的經歷，讓蘇橋與陳蕓變的非常熟絡，甚至親近。陳蕓對蘇橋的態度，也是愈來愈皮，搞的蘇橋不禁感慨，果然第一印象什么的都不靠譜。天底下的妹妹，無論本身的性格是否安靜乖巧，就沒有不愛坑哥的。
二人如此親昵的舉動，自然又引起直播間一陣嘩然。
“還說沒有奸情。”
“放開那個主播，讓我來。”
“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路轉CP粉。”
……
現在距離蘇橋搞定賀德禮已經過去近一個月。
這一個月以來，蘇橋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還人》的拍攝上，他通過劇本把整部電影的拍攝劃分為三種狀況。
一.事先拍攝，這類鏡頭大多應用在場面大、人員雜，直播可能出現破綻的情況，或者陳蕓不用與水友交流的情節中。
二.經過彩排的現場直播，簡單說，人、場地都是蘇橋提前安排好，并且經過至少三次往上的彩排。
他們會在蘇橋、陳蕓抵達前一個小時就進入待機狀態，等陳蕓帶著直播的手機過去時，就自動開始表演。這類鏡頭的所有群演都是蘇橋在話劇院門口蹲來的，因為話劇也是種直播表演，老話劇演員在這方面的臨場能力、應變能力都格外出色。
三.沒有彩排的現場直播，這類鏡頭較少，多是只有蘇橋、陳蕓的情節，譬如剛剛拜訪王老太的這段直播，就沒有經過任何事先安排，完全屬于臨時起意。
如果非要給整部電影找個開端，就要從蘇橋與陳蕓在純藍吧，初次見面開始。
當時，蘇橋有意無意在交談中，埋下了第一個情節點——陳蕓要拍電影，蘇橋提議拍恐怖片。
之后準備的過程中，蘇橋讓陳蕓在直播間偶爾重復這個故事背景。
半個月前，他又讓陳蕓在直播間傳遞出新的信息——已經決定要拍攝恐怖片，不久后她就要和蘇橋一起去外地勘景、順便走訪搜集相關資料。
今天是二人勘景的第一天，地點位于陳浩他們村隸屬的京郊小鎮——昌隆。
蘇橋與陳蕓在小鎮逛了一天，見到路邊有算命攤子，就走過去問一卦，前前后后走訪數個，后來經本地人介紹，又來到王老太家里。
直播走訪算命的，是正式介入劇情前的最后一次預熱，也是給勘景這個理由做樣子。
見完王老太后，蘇橋拿起手機，看眼時間，預計快到約定的時間，便與陳蕓道，“天不早了，今天先到這吧。”
陳蕓也清楚時間，立刻點頭同意，二人加快腳步，走出王老太所在的住宅區，到公路上打輛車，直奔二人下榻的小旅社。
小旅社地處鬧市，說是鬧市，也不過只是條簡陋的商業街及一片小吃攤。
出租車開不進去，蘇橋二人就在街口下車，往里繼續走一段，路過處燒烤攤時，蘇橋突然站住腳步，對陳蕓道，“小蕓，我有點餓了，你吃串不？”
“不了，天快黑啦，晚上吃串容易胖。”陳蕓微微搖頭。
“那我可自己吃啦。”蘇橋再確認一遍，然后撇過頭，對站在燒烤攤里那個三十出頭，戴個金鏈子，膀大腰圓、滿面紅光的漢子道，“老哥，來把肉串，倆雞心，有腰子沒？”
“腰子賣完啦，你要能等，我讓我媳婦從家送來。”漢子甕聲甕氣道。
“那不用了，再給我烤倆雞翅，多放點辣。”
“妥嘞。”漢子爽快應道，而后按照蘇橋的要求，把架子上的肉串雞心撿出來，往燒的通紅的烤爐上一擱，再刷上層金黃的生油，只聽呲啦一聲，肉的香氣四溢開來。
趁漢子燒烤的功夫，蘇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閑聊，“老哥，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呀。”
“我東北的。”
“來昌隆多少年啦？”
“二十來年吧，這燒烤攤都快擺十年啦。”
“那就算本地人了，我向你打聽個事，你聽說過七伯嗎？”
“七伯？啊，你說那個大仙呀，我是不信這些，但聽他們傳的挺邪乎，說是能驅鬼治病啥的。”
“那您知道到哪能找到他嗎？”
“這我倒不清楚，但聽說他老家是西邊鴿洞村的，要不你去其他攤子問問，基本上昌隆人都知道七伯。”
“行，謝謝您，我待會去打聽打聽。”
“不客氣，但是老弟我要勸你句，年紀輕輕少接觸那些玩意，不好。”
“我知道，我就好奇問問。”
“得嘞，你的肉串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