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今天去大福廠送貨，采購科的王科長讓我們回來準備一份產品細目，把能生產的配件，產能，性能指標這些都報上去，這是要干什么？”

蘇潤南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這對他這個剛剛進去大福供應商行列的小小配件廠是福是禍。

所以他今天早早的回到家，等著蘇易進行交流。

“哦，怎么樣，今天那個車工學徒能加工連接桿了么？其他幾個怎么樣？”

蘇易沒有回答老爸的問題，蘇潤南明顯不適應他的節奏，

“這跟大福廠的事有關系嗎？我準備讓當搬運工那個，今天試了試，當車工沒問題，小伙子還算有天賦。”

“當然有關系了，你把連接桿兒寫上，在把傳動箱的齒輪寫上，另外注明特種配件，我覺得廠子下一步的方向，就是齒輪跟特種配件，齒輪的需求量大，無論摩托車汽車，生產線，各種機械設備都能用到，雖然競爭對手多，但是我們只要占百分之零點幾，總量都要超過其他產品的百分之五十了。”

“特種配件正好相反，沒有競爭對手，只要不發生質量問題，基本上市占率不會下降。”

蘇易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把下一步的發展方向提一提，

“老爸，你原來是利民機械廠的，都生產什么設備？”

“收割機，旋耕機，拖拉機都弄過，原來我們廠在省里也是數一數二的，可惜來的廠長不行，非要弄什么拖拉機，還進了一條年產一萬輛的生產線，結果生產線進來了，廠子也黃了，等著人收購，沒人要啊，拖拉機不好賣啊！”

蘇潤南回憶起過去，情緒稍微有點激動，“那個廠長他mm的把廠承包下來，改制，改了，能賣的都賣了，地跟房子留下，現在就這么空著，拖拉機的生產線沒人要，賣廢鐵他又不愿意，現在還銹在那兒呢。”

“還沒賣出去，他準備賣多少的？”

蘇易來了興趣，上輩子沒有聽說這個消息，也不知道是因為出去讀書了，還是這條生產線一直沒賣，但是機械廠的地肯定是被賣了，那兒距離市中心不是太遠，建成了一個很大的住宅小區。

“想賣多少我那兒知道，光知道產能太小，現在新的生產線都是三萬起步，他這個，越賣不出去了。”

蘇潤南說完，思緒又回到大福廠上，“我就按照你說的這個報，周六下午你幾點放學？要不周日吧，你陪我出去一趟，看看機床，我想買一臺機床，你幫我把把關。”

“大福結賬了？”

蘇易想到的第一個問題是，老爸有錢了，第一批一萬多根連接桿已經送進去，第二批一萬根已經準備好，按理說還沒有結賬才對，廠家一般都會壓供貨商一個月的貨款。

所以蘇易并沒有考慮老爸手里這些錢。

蘇潤南搖搖頭，“還沒有，不過采購科的王科長跟我說了，大福廠以后改成每月月初結賬，這不快了么，周日你跟我去看看，合適就先訂一臺，在等一個月，不就能夠了么？”

“行，我周日上午跟你去，下午我還有事。”

蘇易答應了，越發覺得自己的時間浪費到學校，真的太悲催了。

可是如果他現在說不上學，估計老爸老媽得練混合雙打。

熬了幾天，到了周日，一大早蘇潤南就把蘇易叫起來，這幾天，那個從搬運工改成車工學徒的小伙子，已經完全勝任了車工的工作，跟老劉和準備改鉗工的三個人，輪流加工，連接桿的生產速度比原來還快了不少，一天能生產一千三四百。

這是設備受限，如果換一臺自動進料的數控機床，產能翻三四倍都不止，而且還可以節省兩名工人。

接了連接桿的訂單以后，凈風電風扇連接片的生產也沒有停下，雖然蚊子肉是小，但是在之前，那就是整個加工廠的主要糧食。

蘇潤南算過了，這個月下來，連接桿能結款十八萬，因為采購量加大，成本進一步壓縮，降到了四塊二，利潤就達到了四塊八，純利潤九萬六。

加上原本的訂單，超過十萬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他也想不明白，明明這么賺錢的連接桿，迪亞廠怎么還想著用回收圓鋼來壓低成本呢。

蘇潤南不知道，這個謎團是在他收購了迪亞之后才發現的，現在卻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蘇易睜開眼睛，一看時間才七點，懶在床上不想起來，“老爸，有個成語叫做擾人清夢，你去看機床，又不是去上學，讓我再睡一會兒。”

蘇易重生以來，覺得上學的日子簡直是痛苦與快樂并存。

雖然不會有那么多需要操心的事情，那么多需要用笑臉貼的冷屁股。

但是，天天是做不完的試卷，看不完的分數，還有天天得早起，一次懶覺都撈不著睡啊！

“行行行，你再睡二十分鐘啊，我還想先去買個bb機呢！”

老蘇同志總算是緩過神來，借的十萬塊高利貸回來了，但是還沒到一個月，所以不著急還，他先準備買個傳呼機，要不然有事聯系不上，也是挺麻煩的。

“買傳呼機，怎么不直接買個大哥大？現在的老板都用這個。”

蘇易從床上爬起來，困意讓老蘇折騰沒有了。

“我倒是想買，就是太貴了，而且也沒什么太多用處。”

老蘇表現出對新科技的渴望，可是他現在業務量還不大，用不著那么貴的大哥大。

“你等這次大福調整完，就能用上了。”

蘇易可比老蘇有信心，吃完飯，兩個人騎自行車到了電信局。

這個時候的電信局，剛剛從郵電局拆分出來，甚至連門頭上的招牌都沒有更換，而且營業大廳里面基本上沒有人，老蘇同志直接過去，“看BB機啊？”

“看大哥大，看BB機就不上這兒了，聯通的191，192比你們的126，127便宜多了。”

老蘇同志看來是做了不少功課，蘇易聽著這些傳呼臺的號碼，感覺到很熟悉。

“交錢，填信息，等領導批完。”

大企業的服務態度這個時候還沒有改觀，高高在上的語氣，顧客卻不得不遵從，蘇易幫老蘇填寫完畢，選了一個順嘴的9開頭6位數號碼。

“后天早上來取。”

營業員掃了一眼，把單子收走，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走吧，這次遠，咱坐公交車。”

把自行車停在公交站臺后面，老蘇左右看了看，都是正常等車的乘客，他這才放心。

“看什么呢？”

蘇易也左右看看，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前幾天，有人坐公交車被偷了兩萬！”

老蘇壓低聲音，生怕被人聽見。

“你又沒帶錢，你怕什么。”

蘇易知道老蘇早晨出來是帶著錢的，不過老蘇會藏，把錢分開，藏在腰帶內側，這樣雖然有點熱，但是也安全。

“帶了一兩百塊錢，也怕丟啊！”

老蘇倒是挺配合，看到公交車過來，招呼蘇易上車。

這次的目的地是城南的機械城，買農機，機床，工程機械的，都在這個地方。

按理說工廠如果需要買機械，機械公司的推銷人員早就找上門了，但是蘇恒廠，太小，小到老蘇同志說了好幾天要買機床，也沒有一個推銷員上門。

他還是問了別人，才知道機械城這兒有機床公司的點兒。

當然，機床銷售公司里，是沒有機床的，他們只有彩頁跟數據。

進機床的成本太高，又跟汽車銷售不一樣，走的量不大，沒有幾家銷售公司會把寶貴的流動資金壓在進貨上。

“這家金橋不錯，隔壁廠就從他們這兒買的，那邊還有一家聚富，也是代理，其實我們要是大點，廠家就直接上門聯系了，根本不用跑來跑去。”

老蘇推開門，正坐著的老板就站了起來，迎到了門口。

“老板請進，看什么機床？三軸五軸，銑刨車沖我這兒都有，價格便宜質量好，多少年的國營老廠。”

老板把蘇易父子讓進去的時候，邊介紹，邊把旁邊幾本產品目錄拿了過來。

“齊南第一機床廠，齊南第二機床廠，崇慶機床廠……”

產品目錄被老板一本本的排開，老板的目光卻放在老蘇的眼睛上，他在偷偷觀察老蘇的購買傾向。

“一機床造車床的，我看看。”

老蘇拿過來坐著開始翻，蘇易直接抽過來幾本，挨個的看起來。

鍛壓機，用不到，剪板機，用不到，滾齒機，留下……

“這些都是大廠的，有小廠的么？”

很快的翻過一遍，蘇易把目錄放到一邊，他要找的是價格便宜量又足的產品，并不糾結于品牌，而且這些國營老廠，雖然牌子還在，但是產品的創新和服務并沒有到位。

最關鍵的是，蘇易現在沒錢，當然想買便宜的了。

“小廠的，也有，越齊機械，這家廠是南邊的一個小廠，機床廠改制改成的，產品也不多，三軸的也有，但是不是聯動的，他們家的五軸也不錯，缺點也是不能聯動，你知道現在配一套系統太貴了，不要系統只要三萬，帶系統的三軸聯動，就得十三萬。”

老板推銷，肯定是以自己獲利最大化為基本目標的，他一張嘴，蘇易就知道，老板賣一套這種普通的三軸機床，獲利不會低于三軸聯動機床。

“你把越齊的機床目錄拿給我看看。”

蘇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把他們廠五軸的產品目錄也拿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