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都從京昭回來這么久了，還未見過小妹。也罷，風廉，去庫房拿兩樣好東西，即刻備車，孤要入宮看望小妹，也免得那些人說孤不疼愛小妹。”

他們明明進城不過一個時辰，連一身風塵都還未來得及洗去。

風廉愣了愣，才領命而退。

這種不合時宜的時候進宮，他也摸不準林卿扶的心思了。而且，林卿扶又何時在意過那些人的說法？

怎么去了一趟京昭，人都變了？

風廉離開后，府中一位穿著還算體面的老嫗給林卿扶送來裹著一層昂貴的貂毛的手爐。

林卿扶笑著接過，溫熱的觸感驅散了些他心底的寒：“還是芳姨心疼我。”

“外邊天寒地凍的，皇子要穿厚實些。”老嫗木著張肌膚已經開始松弛的臉，冷聲囑托。

林卿扶應了聲，又笑意盈盈的，將手中的手爐貼上老嫗的冷臉。“小卿饞芳姨做的甜糕了，芳姨多做些，等我和樂公公一起回來吃。”

提及自己的好手藝，老嫗的眉目這才柔和了些，“皇子的甜糕已經讓風廉送到馬車上了，樂孝的那份在后廚溫著。”

“還是芳姨懂我。”

林卿扶依依不舍的把熱烘烘的手爐塞回老嫗懷里，才去換老嫗已經準備好的厚實衣服。

老嫗本就雙手都放在衣襟前，此刻捧著手爐，莫名有種虔誠的姿態。

林卿扶捧著手爐走的時候，又跟老嫗說了句，“備點上好的金瘡藥，樂公公回來要用。”

老嫗很輕的應了聲。

也不知道走入雪中的林卿扶是否聽見了。

或許是沒聽見的吧。

因為林卿扶身邊替他撐傘的小廝，為了追趕上林卿扶的腳步，踏得清掃過后沒多久便已被雪淹沒，漸漸看不出原貌的路嘩嘩作響。

……

即使風廉從回來到現在還未休息過，滿身疲憊，但他的動作倒是一如既往地快。

林卿扶從府邸出來的時候，他最為喜愛的那輛紅檀馬車已經候在皇子府前了。

他攏了攏身上大氅，呼出的一口熱氣，在雪虐風饕的云城，熱氣很明顯很微弱又很快似霧散開，再無蹤跡。

宋北不同于京昭，認為雪是祥瑞。

在宋北云城，一入冬，所見之處，皆為皚皚雪，白得刺目，冷得會讓人覺得五臟六腑都像是被凍住了般。

云城的平民甚至會因為沒有銀子買過冬的炭火而被活活凍死。

所以云城的冬，是寂靜的只有風聲的，也是殘忍得沒有人味的。

“冰天雪地風如虎，裸而泣者無棲所。”

林卿扶再見這副磅礴的雪景，因為恍若隔世，竟也有了詩性。

因為他去見過了京昭的雪。

京昭的雪，還未落下似乎就已經化開。相較于云城，瑤都的雪下得，溫柔又繾綣。

宋帝賜下的皇子府位于云城最偏僻的地方，本就冷清毫無人氣的府邸，因為紛紛揚揚的雪，顯得頗有落敗之相。

林卿扶捧著手爐上了馬車，穩穩的坐好了。外面才傳來車夫趕車的聲音。

馬車這一隅之地捂得嚴實，林卿扶褪去身上厚重的玄黑大氅。

里面那件青色衣衫將他的臉襯得瓷白，不過他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上，在只有獨自一人的時候，就只剩下嘲意了。

九歌。

林九歌。

林卿扶嘴里念著云妃所生的公主的名字，不禁笑出了聲。

林擎天還真是喜愛這個公主。

林卿扶余光瞥見老嫗所準備的甜糕，便空出一只手，去捻了塊送入嘴里。

很甜。

很甜很甜。

這般甜的糕，不膩，卻勾起了他最為甜卻也埋藏得最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