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區區一塊破石頭，你就想讓本宮下嫁？”

百里與歸明白了鳳策打的什么如意算盤，斂卻溫和之意，語氣也冷了下來，眉間厲色驟增。

百里與歸已然是發怒了。

可坐在百里與歸對面的林卿扶在面對鋪天蓋地襲來的威壓時，卻仍是面不改色，一副云淡風輕，安然閑適，似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底的樣子。

也依舊維持著一手托著玉石的動作，另一手指腹摩挲著那卷泛黃的紙。

他眉梢上甚掛有幾分漫不經心。

今日坐在此處的，若是換了旁的人，若是那人知道自己惹怒了百里與歸，估計連哭著求饒的機會都沒有，要么就直接死在百里與歸面前，要么就直接昏死過去。

可他一個名不經傳，不，現在可以算做一個才在京昭國宴上，展露鋒芒的鳳家公子。

卻在面對這天下人都忌憚的百里殿下散發出的滔天怒氣時，面上也未見有絲毫慌亂。

想來他是仗著手里的玉石，也仗著自己拿捏著百里與歸的命脈，遂才這般有恃無恐吧。

百里與歸雖是氣惱自己無用，現如今的這副局面，她也對鳳策無可奈何。

指腹摩挲著茶盞，溫熱的觸感滲入冰涼的血液中，舒服的讓她鳳眸微微一瞇。

只片刻間，百里與歸的腦子里就已經掠過無數思量。

只不過，條條都有一個缺點，不能保證玉石的完好，遂想出的這些辦法再好，也被百里與歸一一否定。

畢竟若是硬拼，她而今不僅沒有勝算，還有兩樣劣勢。

一樣是青絡，一樣是她自己。

最終，她只能靠著在心里罵兩句眼前的男人解氣。

這宋北鳳家里，果真盡是些不知所謂的東西！

她百里與歸想要得到的東西都敢當做籌碼拿來當做脅迫她。

今日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結大發了。

不管她今日是否能順利拿到玉，無論日后鳳悅的作為，這宋北鳳家，無論代價，她勢必會除。

但凡是觸碰了她的逆鱗的，能活到現在的都沒幾個。

久，很久。

林卿扶不發一言，悠閑的抿著茶，悠閑的看著百里與歸頗有些自欺欺人的反應。

久到百里與歸余怒盡褪，心中泛起了陣陣寒意。久到那份封存已久的心意，帶著苦寒在心間蔓延開來。

百里與歸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不在還不知道是敵是友的鳳策面前露出馬腳，也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她輕輕一哼，眼底略有幾分嘲弄，卻是眉頭一松，有些釋然之意。孤麗的嘴角不高不低，不斂不揚，形成一抹莫名的弧度。

任誰也無法窺曉她藏在心底最為晦暗珍貴的情意。

只有身體之中，那寸寸噬心之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她如今，是多少身不由己，又是有多少惱羞成怒。

她與青絡，至死都不能方休。

她掀開鳳眼，只是，好得很啊。

區區一綽爾小國里，風頭比其他世家稍微盛些的鳳家。

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得罪她，看來是她沉寂太久了，太久沒讓天下翻起駭浪，以至于讓他們以為，她百里與歸是仁慈的。

光是以她百里與歸千金之軀，莫說她已經背著所有人與青絡成了親這一件事，就說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放眼天下，又有哪個男兒郎能真正的配得上她？

一個區區鳳家子，能與她坐在這里一桌品茗，就已經是她僅能給他的天大的恩賜了。

娶她？

休想！

“殿下此言差矣，鳳某有的可不止這么一塊破石頭。”

林卿扶掂了掂手里玉石，似沒有察覺到百里與歸周身凜冽的殺氣，依舊云淡風輕。

“無論什么東西。”百里與歸頓了頓，驀然笑出聲：“本宮得不到的，寧可毀去。”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個道理，他也懂。

不僅懂，他也常常這樣做。

他與百里與歸真的像是一類人。

可今日這種情況，他仍愿賭，更愿賭服輸。

他賭百里與歸不會毀去這方刻滿青絡不知給誰的情意的玉石，賭青絡在百里與歸心里的分量甚至重過她的性命。

而今，無論百里與歸再怎么粉飾太平，遮掩情緒，都于事無補。

他已經察覺了，百里與歸對青絡的那份不同。

“那殿下是想毀去這方玉石，還是想毀去這張對殿下百利而無一害的婚約呢？”

“或者，換個說法，殿下想不想知道，這紙婚約究竟是與誰簽的呢。”

林卿扶徐徐善誘，語氣和善，絲毫不為百里與歸而波動。

聽言，百里與歸微微蹙眉，這紙婚約上寫的，難道不是鳳策二字？

若不是鳳策那又是誰，有能耐尋到這些她都尋不到的青絡‘遺物’？有能耐讓鳳策言聽計從的替他跑腿賣命？

百里與歸不可能不好奇，也自然不敢在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下輕敵。

只是她聽著鳳策嘴里說出來的，頗為蠱惑人心的話語時，心頭竟有些許被道破了心思的慌亂。

出息！

百里與歸好歹是久經沙場，浴血而生之人，何時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亂了心神的。

這于她，簡直就是恥辱。

她暗啐一聲，在心里罵了句娘，才穩了穩心神，仍是厲聲喝道：“你別在這兒與本宮故弄玄虛！”

虛張聲勢。

林卿扶輕笑一聲。

他贏了。

無形中，他已經贏了。

可是胸口這塊，為何悶悶的。

“殿下可以選擇走的。鳳某又沒攔著殿下，更沒有不許殿下走。”

林卿扶嘴角依舊噙著那抹弧度，可那笑意再也不達眼底。

誰不會逢場作戲？

她要。那他自然肯作陪。

林卿扶數了適才那傳話的下人來了幾次，次次都道公子慕已經在公主府等候許久了。

確實啊，以她的身份，多的是人盼著她能回自己的溫柔鄉。

百里與歸也干巴巴的笑一聲，聽不出喜怒，目光卻緊緊鎖在林卿扶手里的玉石上。

她是能走，是想走......可她如今，還走得了么？

剛剛的她或許能狠下心，或許她還能走。

可是現在她一看到這塊玉石，就能回想起青絡拿著這塊玉熠熠生輝燦若星河的眸子，心里就忍不住抽痛。

她愛他。

縱使她知道結局會滿目瘡痍，那份真心，她也未曾私藏半點，同樣，她礙于身份，礙于隔在他們兩人面前的溝壑，從未在青絡面前言明。

“鳳策，你贏了。”

許久，百里與歸吁出一口氣，柔夷自然的搭在小腹上。

或許，靠著這個鳳策，她還能找到那晚的人。

她毫不掩飾：“本宮確實想知道這紙婚約上，寫的誰的名。”

這句話在林卿扶意料之中。

卻因為她是為了別的男人，所以林卿扶心里也沒多大歡喜，只冷冷道：“殿下想通了便好。”

話落，林卿扶就將婚書遞到了百里與歸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