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張子佩和寶珠,寶泥在醫院里,寶泥咳嗽去隨意的生理鹽水里面浸泡一下,全家出動。在老于趕在很后面很后面,他說他在城市的東邊,還到不了西邊,張子佩趕緊的拎起寶泥,好像是來不及了一樣的要把他拎到醫院里去。在路上急匆匆的,給老于打電話還占線,呼叫山米想要帶一帶寶珠,寶珠又不肯,雙方好像一駕小小的精致的馬車,裝載著穿著睡衣的兩只靈魂,張子佩好像變成了一個瓶子,轉呀轉,轉到了附近的同德醫院里面。
在那里她依偎著老于,就說,“老于老于趕緊來。”
其實前幾天剛剛吵架吵好,好像炒飯一樣的,他都不想理睬老于,叫寶泥打電話給孩子他爸,寶泥也不聽話,叫寶珠,寶珠也不愿意,都在生孩子爸爸的氣。
張子佩帶頭驕傲,她先拎著寶泥掛上生理鹽水,然后讓他玩電子游戲,還讓寶珠陪著寶泥,看著腳上的扎針,張子佩還是不忍心去看的,她膽怯,做了干花,送給寶珠,寶珠本來睡眼惺忪,瞬間清醒了,跳起來玩干花,香噴噴的。
然后寶泥就睡著了,老于慢悠悠的帶著病歷本走到了醫院里面,用操著方言的口吻說,“等等我,你沒事吧,我去給你買八寶粥。”
張子佩就含情脈脈的望著他說,“好的好的。”
等到老于拎著八寶粥回來的時候,一舉手一投足,都讓張子佩覺得很有依靠感,比如說,張子佩覺得老于給的八寶粥都是一盒一盒的金銀珠寶,讓她感動,平時老于什么都不送,偶爾贈送一點都讓張子佩覺得有了儀式感,真是有多可憐和可愛。
就在這個時候,走廊的盡頭有一雙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從遠到近飄過來。
穿著幽蘭色的長裙,在深夜靈魂都在高歌不止,無聲的霸道著,從遠到近飄過來,旁邊是另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是安德森了。再次相逢,張子佩比較感激,她說,“咦,這個加拿大的叔叔來了,來做什么,竟然又會遇到你,以為一別就不會再見了。”
“雛菊,你原來在,在這里,是身體抱恙嗎?”
“不是的,只是路過,看看我們家安德森。”
“好的。”
“安德森,看看我們家寶泥,哈哈,這一只頭大大的,肌膚白皙,肉球一只。”
“讓我瞧瞧。”
安德森尷尬的去握寶泥的手,讓沉睡中的寶泥都蘇醒了,也許是一種緣分,緣分就是這樣讓人著迷。張子佩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說,“哎。”
這一嘆氣,還是很奏效的,怨氣盡消。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隨意的問候了一下安德森說,“你現在在做哪一塊經銷的。”
安德森一副說來話長的樣子,他坦言自己在做醫療器械的買賣,從英國進口過來的,是原來英國某一家公司的副產品,他們不打算銷售了,算是尾貨,低價收購了之后,安德森準備去在中國推廣,因為他很喜歡該材料和設計工藝。
雛菊在一旁自顧自欣賞公告牌上的細則,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也很著迷。張子佩說,“你沒事吧,你們怎么認識。”
張子佩就是這樣容易好奇,安德森止住了她的問詢,示意不要變作老太太式的問候才好,張子佩就瞥了他一眼,喝了一口八寶粥。雖然夜空很高,但是她還是很心里波瀾起伏,安德森和她也只不過打了一個照面,后來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是意料之外的,她忍不住繼續嘆了一口氣,“哎”。
安德森抱之以一個寬容的回復,他拿出自己的產品說明書,讓子佩欣賞一下,“這是雛菊的作品,她的構思。”這是一個英國的精油療法,主要得益于當地的植物提煉技術,還是非常先進的,精美而廉價,甚至在英國以及普遍的快要過氣了,比倩碧什么的看似高端的護膚品,卻也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他說,“這個藥妝,日本的也比不上,就是比較簡單,精油提煉出來,當地海洋性氣候出來的植物群落龐大,都還沒開采,這個貨品當地并不受歡迎,但是雛菊正好那個時候無意間發現的,后來就因此結緣,把這款精油在醫院做經銷,是商業私營醫院,但是不是醫美。”
他說著說著好像把自己繞進去了,張子佩聽了百分之三四十的樣子,就把視線轉到寶泥上。他們彼此之間還有幾分認識,但是并不熟悉,安德森見到沒甚話聊了,就四處張望。雛菊還是那么冷漠到難以讓人靠近,醫院的走廊里,還有薯片咔擦咔擦的咀嚼味道。
香噴噴的。
寶泥和寶珠,在老于的帶領下,玩耍,并不覺得困頓,老于在玩手機,打電話,把和其他人說的還沒有說完的話繼續說完——
安德森說,“涉外婚姻真的很煩。”
張子佩卻說,“呵呵,你說的是手續吧,除此之外,難的更甚。”
她有點無力,也不多話,他們就告別了彼此,走在幽蘭的走廊上,從遠到近,雛菊的高跟鞋就像針尖在跳舞,每一步都有點深意,卻讓人捉不住調調。
她遠去的背影里,孤獨,寂寞,讓她想到上一次健身房碰到她,就連跑步的時候也是這樣,目光渺茫的奔涌前行,活的多像一滴淚呢……她爽然若失的,忘記把說明書還給安德森,還好上面有電話。同時她就自己留著看看有沒有機會用到,或者介紹等等。
回過頭去,老于怔怔的望著張子佩,他頭發凌亂,目光如炬,和寶泥歲數如圖相差一兩歲,老男孩一般疲倦的發出低沉的聲音,好像低音大號,呼啦呼啦的。
張子佩有點脫離現實的想起那個時候的事情,回到現在,看到寶泥的生理鹽水都要換了,趕緊叫護士過來。周圍薯片還在咔嚓咔嚓,也許沒有人發現小小寶泥心里最深最深的恐怖,他真想說,“張子佩,我好怕。”連名帶姓的,顯得嚴肅,畢竟他已經到了叫人名的年紀。
然后,寶泥咯咯的笑了,原來抬頭一看,已經換好了,沒事,還涼颼颼的,癢呼呼的,老于吹了口氣,寶珠也吹了口氣,張子佩也去吹了口氣……
“哈哈。”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