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水平已經很高了啦，稍稍放松一點也沒關系哦。”

蘇緣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現在這種程度就已經夠可怕了，再強的話可能會沒有踐行所謂職責的機會。

然而沐瑤堅定地搖了搖頭：“我還有很多不足之處呢。”

“可是你明明都很清楚地拆穿我說的謊了啊？”

“但那也是因為蘇緣哥哥你沒發揮好……唔，說起來，最近蘇緣哥哥的說謊能力確實下降了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沐瑤嘿嘿嘿地捂嘴偷笑了起來：“因為蘇緣哥哥確確實實想騙過我哩。”

蘇緣有些不明所以，冥冥中他覺得自己好像忘卻了很重要的東西。

這時沐瑤停下笑聲——雖然臉上還帶著微笑——她伸出一根手指驕傲地搖擺，道：

“嘛，我記得蘇緣哥哥以前是這么和我說的呢——想要騙人的話，說出的謊話就一定會被識破了。”

——我絕對沒這沒說過，沒錯……

“我絕對沒這么說過。”

蘇緣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沐瑤的敘述錯誤——一點童年的記憶被喚醒，他又想起那段自由而簡單的時光，

“我說的是——

以欺騙為目的的話，謊言就成了真的謊言；

可若不以欺騙為目的，所謂戲言也就不存在被揭穿的概念了……

這才是我說的話，小瑤，意思都不一樣了呢。記岔了的話卻去和話的原主炫耀，那可是非常尷尬的情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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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察覺不到里面有什么區別啊。”沐瑤歪頭道。

“用字不是很明顯的不同嗎？”蘇緣明知故問地回答道。

沐瑤的小臉皺起來，眉宇間寫滿了的怨念。

——你是不是在逗我？

——當然是在逗你啦！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見勢不妙，蘇緣笑著放棄自己的戲言——說到底，也就是這么回事，

“照你的意思說，謊話是因為想去騙人才會容易被識破的，只要不帶有騙人的惡意，謊言就不在會容易識破，想必你是這樣理解的吧？”

“不對嗎？”沐瑤好奇道。

“這是有道理的，因為不帶有目的的話就不會緊張，自然不容易被看穿，但是你看我剛剛騙你說問題出在‘用字’上，沒有真的騙到你的打算，不也很容易被你識破了嗎？況且這種說法豈不是完全否認了欺騙的技巧性，雖然可以否定其正當性，但因為對正當與否的評斷而否定其技術本身，那種事我最反對了。”

蘇緣開心地講解著——他有點意識到自己最近的問題——看著沐瑤求知的小眼神，他無奈一笑：

“而且實在是抱歉，讓你記了這么久，我的說法看似冠冕堂皇，其實是完全沒有價值的，那只是作弊的說法而已，前半句只是再將一個眾所周知的常理，后半句則是完全的偷換概念——

因為沒打算騙過誰，所以被揭穿也無所謂，因為被揭穿也無所謂，甚至把被揭穿當作目的的一部分，所以被人識破那樣的概念也不復存在……

看似很有道理的，其實只不過是可以忽視了被揭穿這一現實而已，就好像抖M被人毆打后很高心就忽視了被毆打這一事實，其實是有點阿Q啦。”

“可是抖M是什么？”

“這個請無視掉。”

“那阿Q……”

“雖然不是一個原因，但請采取同樣的處理方式。”

——總是在莫名其妙的時候覺得人與人交流非常困難，這算代溝嗎？這算世界的鴻溝……

蘇緣覺得自己的思緒被打亂了，好難受。

“算了，那些我不懂啦，所以蘇緣哥哥變得不那么會說謊，就是因為帶著目的去說謊了吧？”沐瑤看似灑脫地說道，蘇緣聽了都不禁有些感嘆，

——還是完全沒聽懂啊……

是雖然有些殘念，但也還是可以理解，畢竟這種思路，在人講腦子里根深蒂固不知多少年了，那里是那么輕易就會改變的。

而至于目的，也不是那么難以啟齒的是，這世上有單純以取樂為目的戲言，自然也會有以更客觀的事作為目的的謊言——人越成長，但其越來越多的責任，想要的東西也會越來越多，如此一來，說些帶目的的謊言也并不是什么奇特的事。

況且不能以是否帶有目的分辨善惡吧——世所流傳的所謂“善意謊言”——帶有功利目的的，難道不比那個“狼來了”的戲言要善良百倍。

只是……

“完全不是啦，而且我也沒覺得自己有什么說謊能力下降的感覺，雖說最近被揭穿的感覺似乎比較頻繁，但認真回想的話，當年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只是以前，對同樣的事比較不在乎而已吧……”

蘇緣想了想，還是回到了自己的說法，可沐瑤搖頭晃腦的，

“但是那是為什么呢？不是說謊能力啊……我總覺得蘇緣哥哥和從前比有些不一樣了，但是……”

她思考著，始終不得要領——蘇緣向來確信她腦筋不好，若是輕易被她找到了關鍵，那蘇緣才要覺得惶恐。

——只是……原來我變了啊……

少女憑直覺所感知到的異樣感，于蘇緣這里變得如此清晰，這并非什么深奧的事，因為自己在不久前才明明白白的提過。

目的太多了，想要的東西太多了，設計太多了……

把一切歸咎于成長也好，蘇緣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變化，這種性格甚至成為他的標志，謀定而后動，白澤一等人都是這么看待他的，但曾今的他或許并非如此。

帶有目的這件事并不會影響能力的強弱，但它會影響人的本身，而人本身的變化，或許就會影響事務的成敗——至少會影響成敗定論后人的心情。

也許蘇緣依舊是看的開的，但在一件事上除了疏漏，終究會讓人在處理下一件事時壓力倍增。

“我倒是覺得過于執著于勝利才會導致失敗呢。”

蘇緣突然想起不久前才聽地這么一句話，不由自主地復述出來——原來，這盡然是常識嗎？

這當然換來沐瑤驚奇的目光。

“說起來，小瑤，你說我變了，其實是和五年前的我比吧？”

沐瑤有點莫名其妙，她眉頭一皺：

“反正你又是要說我都那么久沒見你了，根本什么都不懂吧？”

“不。”蘇緣肯定地說道，他的嘴角露出微笑。

“還是你最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