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蘇緣倒是沒想求什么千里目啦，不過爬樓卻是必要的……

鳳來樓，這座流云城里最為高聳的建筑，比起城主府還要宏偉幾分。

在這樓的樓頂有一間小室——閑人免進，那里是蘇緣與林禽對坐飲酒的私人場所。

雖說開門迎客的，這般作為也太過傲慢了一點，然而百鳥商會早已不是當年的小門小店。作為盤踞在東洲的龐然大物，他的領袖林禽，這點特權總是必要的。

蘇緣對這種東西沒什么想法，錢財上的事向來是林禽的長項，既然如此，他就只要享受就好了——雖然他自己當年也學過什么經濟學原理之流的東西，不過經商這種事，果然還得是看天分吧。

這小室安排在樓頂，風景獨好，透過窗洞可以俯瞰到整個流云的景色，也可以眺望到遠處的翠微山。

因為一直是穿越空間直接進入的，蘇緣對這樣的設計本沒有任何異議，可今天他卻反悔了，

——這種特權主義實在叫人作嘔，必須取締。

因為……爬樓好無聊啊……

雖說以蘇緣的體力，爬再高的樓也不會累，但正是這種不會累，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聊感。

如果是在外面散步也就罷了，這種在單調的樓梯間里垂直上下的無聊運動，徹底殺死了蘇緣難得一見的行動力。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比之其他人，蘇緣這個家伙對距離的概念更加模糊——因為三境之后基本沒走過路了。

——早知道在外面飛上去就好了……

蘇緣也不想引人注目。

——神行之術瞬間到達樓頂？

小題大作會不會有失體面……

說起來之前下山的時候梯級比這里還多好幾倍，可畢竟是山上，神行之術一出，再加上周邊的好景色，蘇緣完全沒有感到麻煩，可這座破樓……

——終于到了！

轉幾個角快步走到小室前，并不熟悉的路線差點讓他迷路，最后，他終于推開那扇門，迎來林禽不可思議的目光。

“原來你有腳啊？！”林禽道。

“太過分了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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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師兄，那慕柏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吧……？”

座位上，了無生趣的蘇緣端著茶杯說道。

“戒酒了，居然喝茶……”林禽這邊倒是興致勃勃。

“借酒消愁愁更愁啊……我現在才知道像普通人一樣走路到底有多麻煩。”

蘇緣搖著頭，疲憊地感嘆道，只是他突然反應過來，“額……喂，你不要隨便轉移話題啊！”

“抱歉抱歉，”林禽笑著，

“不過普通人可不會覺得走個樓梯有多麻煩……啊，不對，某些趴在床上碼字，下個床都懶得的爛人作家也會這么想。”

“你認識這樣的人嗎？”蘇緣驚奇道。

“冥冥之中好像認識。”林禽露出無奈的笑容。

“咳咳，話題又偏了啦……”蘇緣假咳幾聲，“雖然只是自己的妄自推論，莫非，林師兄你已經到了歸一境了？”

話題終于回歸主線。

“沒有啊。”

“哈，我就說嘛……林師兄，那么大的事你還瞞著我，真是不夠意……誒，什么？沒有！”

蘇緣想當然地開始自滿起來，好一會兒才大吃了一驚，“誒，這……怎么肯能？慕柏還遇上別的高人了？那家伙是主角嗎？！！”

驚訝得差點把酒杯甩出去。

林禽十分配合的翻了個白眼：

“完全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啦……誒，最近看你也開始收徒了，我就加緊調教了一下他，你是怎么看出我突破的？再說我的境界你不能看穿嗎？”

“但是，那不是有關歸一境的領悟嗎？不到歸一境也能教。”

“你是這么想的？吶，提前一個境界有所領悟才是正常的事吧……不如說沒有領悟應該怎樣突破，師弟，你一直都搞錯一件事吧，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那種天賦，可以先上馬車再付賬的……”

說著，林禽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露出少有的無可奈何之色——雖然平時也老是無奈無奈的，這次的表情似乎格外認真。

“嗨……與其說你領悟領悟得慢，不如說你境界突破得太快吧，一有所領悟就可以直接做到，才會使你產生那種自己是先突破了境界才領悟了境界之密的錯覺。”

接著他無比憂郁地討論起自己：

“像我們這樣的一般人吶，如果不是有人引路的話，就只有自己先將一切該懂的都理解透徹，才會有能力去嘗試著推動修為的前進啊。”

“所以你……？”

蘇緣有點無語——他當然看出林禽是認真的，林禽那種天賦所限無可奈何的情緒絕對是認真的，可是，蘇緣還是要說……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那種想法適度的還能接受啦——畢竟蘇緣自己也才吃過武斷冒進這方面的苦頭——但若是真把領悟透徹下一境的本質作為修行者突破的要求，

——那也太嚴格了一點……你真的認識不到這種事只有你能做到嗎？

蘇緣的臉上露出殘念的尷尬。

“我還沒有突破啦，雖然準備的差不多了，但還是略有不足。”

完全沒有意識到蘇緣的意思，林禽最后竟然還自顧自地灑脫起來——困難和磨難，終究是要去解決的東西，

“畢竟是成道的基石嘛，不能隨便……這方面恐怕連慕柏那個臭小子也比不過，他還真是傻人有傻福啊，以武入道，純粹點也是很好的選擇。”

果然林禽對自己的要求很高，他修的也是《不破仙典》，見多識廣之下自然不愿意落了自己的前程。

人都說適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但若是最適合你的東西偏巧是這世間最不堪的東西，那也應該去接受嗎？——就好比有的人天生擅長偷竊卻也不該走上那條道路一樣——在適合與優秀之間把握一個度才是最佳選擇，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

林禽重新愉快起來，今天的蘇緣不論從那個角度來看都很少見，不能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而壞了心情。

只是蘇緣終究陷入沉默了——人的主觀總是把自己放到平凡人的立場，對于天才們來說，到底要何時才能認清自己的存在？

——嘛，算了算了，從今往后我就坦率地以天才自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