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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歷史的記憶——《文學評論》:從復刊到20世紀80年代

陳駿濤

1966年6月“文革”開始后,中國社會科學院(其時稱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簡稱學部)所屬的所有刊物幾乎都被迫停刊,由文學研究所主辦的《文學評論》即其一。《文學評論》的前身是《文學研究》,創刊于1957年3月,是國內創刊最早的文學研究批評刊物之一,初為季刊,1959年2月改為現名。隨著1976年10月“四人幫”的垮臺,《文學評論》在停刊了將近12年之后,于1978年獲得了重生。《文學評論》的復刊,在當時被看成是一件大事(至少在文學界和學術界是如此),新華社和《人民日報》都發了消息,對當時和日后的中國文壇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我作為從籌備復刊之初就參加工作的這個刊物的一員,親身參與了《文學評論》和文壇的許多重要活動,我想就我所知道的一些情況公之于眾,以為后人記載這一段歷史提供一點資料。

一 復刊的前前后后

(一)籌備

《文學評論》的復刊號(即第1期)出版于1978年2月(由于印刷延誤,實際見刊的時間已到了3月),但為復刊所做的準備工作卻歷時三年之久,這中間有過一段相當曲折的經歷。

1975年,鄧小平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在意識形態領域做出的一個重要決策就是準備恢復一批“文革”中被迫停掉的刊物,同時創辦一些新的刊物,以占領部分輿論陣地。這批刊物中首先便有中國科學院的幾個刊物:《哲學研究》、《歷史研究》和《文學評論》(以上恢復),以及《思想戰線》(創辦)。1975年9月18日學部臨時領導小組簽發了《文學評論》復刊的請示報告。

《文學評論》本來有一個近20人的編輯部,停刊時就解散了,人員被安置到文學研究所的各個研究組(室)。如今準備復刊,首先得組建一個新的班子,于是就從各個研究組(室)抽調一些人上來,我就是從現代文學組抽調來的。記得當時領導找我談話時特別強調,這是一個政治任務,問我愿不愿意去。我于1964年4月從上海復旦大學到文學研究所報到后,腳跟尚未站定,就被派到安徽壽縣去搞“四清”。“四清”回來后沒過多久就是“文革”,這中間幾乎就沒有干過什么專業工作。有這么一個我所渴望的搞專業工作的機會,而且又在第一線,我為什么不去,我沒有什么猶豫就答應了。

被抽調到《文學評論》做復刊籌備工作的有十來個人。有的是臨時抽調來的,如許志英(后調到南京大學)、徐兆淮(后調到江蘇省作協)、呂薇芬(工作結束后回到文學所原組室);有的則一直待下去,我屬于后一類人。籌備組的負責人我記得有何其芳、毛星、鄧紹基、張炯、蔡葵幾位,何其芳任組長,毛星和鄧紹基任副組長。1977年7月何其芳去世以后,就由毛星和鄧紹基主要負責。

為了給《文學評論》復刊開辟道路,當時曾組織幾路人馬外出搞調查研究,用的是文學研究所的名義,調研的一個主要內容是征集對文學研究所和《文學評論》復刊的意見。如彭韻倩和呂薇芬去了天津,徐兆淮去了東北。我和許志英則去了南方四省(山東、安徽、江蘇、浙江)八市(濟南、合肥、宣城、蕪湖、南京、揚州、杭州、上海),1975年10月6日出發,11月7日回京,歷時33天。我們每到一地,都依靠當地的文化宣傳部門或高等院校,組織召開座談會,也個別走訪了一些人。由于當時“四人幫”還在臺上,形勢錯綜復雜,出發前(10月4日)幾位領導專門同我們談了一次話。何其芳強調,這次出去以文學研究所的名義,說《文學評論》正在籌備,但不要說得太死;主要是聽和記,我們的情況也可以講,但盡量少講,不講也可以;說我們過去是“三脫離”(脫離實際,脫離工農兵,脫離政治),現在要改變這種情況,所以出來搞調查研究。根據領導的上述指示,我們每到一地,都一再強調我們是來學習取經的。但地方上的人可不這么看,他們似乎總覺得你是上面派下來的欽差大臣,是負有某種使命的,而且知道你是鄧小平線上的人。因此,他們對我們一般很熱情,從生活到工作都考慮得很周到,使我們感到親切、溫暖。同時,他們也或委婉、或直率地對我們過去“三脫離”的傾向提出了批評,反映出人民群眾需要文藝、專業工作者應當重視人民群眾這種需求的心聲。

這是我在“文革”十年當中,一次真正地深入基層傾聽民眾的心聲,當時一個深刻的感受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人們對“四人幫”的不滿,也通過文藝這個窗口傾瀉出來了。比如在安徽,我們就聽到大量對“四人幫”統治下的文藝和文藝評論不滿的聲音。有的說,現在有些作品“一號”人物寫得干癟,缺少血肉,很概念化,為了拔高人物,就用豪言壯語。有的說,以往報告文學是寫真人真事,現在出現了另外兩種報告文學:一是假人真事,一是假事真人。——這些都是針對“四人幫”的“三突出”等創作原則而提出的。對于文藝評論,有的說,過去的文藝評論主要是宣傳革命樣板戲,就文藝創作中的問題進行討論的很少;評論文章看風向、看動向,你抄我抄,沒有自己的特點;評論文章主要談思想,不談或少談藝術,不是兩個標準,而是一個標準;評論文章沒有一分為二,一說好,大家就都說好,一邊倒,一說不好,大家也說不好,沒有具體分析。——這些都是針對“四人幫”的御用寫作班子的評論文風而發的。

回到文學所以后,我在一次匯報會(1975年11月21日)上說了這樣一句話:“是到了改變我們的文藝和文藝評論的時候了!”但很可惜,隨著整個局勢的逆轉,不要說改變文藝和文藝評論的愿望沒有實現,就連《文學評論》復刊的計劃也流產了。

(二)流產

1975年年底就有消息傳出,說中央要發動一場新的運動,目標是針對當時中央的主要負責人鄧小平、葉劍英等人的。很快,在第二年年初,學部就在北京虎坊橋工人俱樂部召開大會,傳達中央1976年第2號文件,動員大家“積極開展革命大辯論,回擊右傾翻案風,批判修正主義路線”。說是“大辯論”,實際上是“大批判”——因為緊接著,各個研究所就相繼成立了“大批判組”。文學研究所也在2月16日召開大會,提出要“牢牢掌握革命大方向,開展革命大批判,掀起運動的新高潮”,以及“邊學,邊議,邊揭,邊批”的八字方針。在批判會上,有的人把學部準備創辦《思想戰線》和恢復三個刊物也作為“右傾翻案風”和“修正主義”回潮的一種表現來批判,提出必須堅決打擊回潮風。這樣,《文學評論》復刊的計劃就很自然地流產了。

《文學評論》復刊的計劃流產以后,籌備復刊的一部分人員便被分到文學研究所的其他部門,大部分人仍然被留下來,作為一個待命的集體存在。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籌備復刊的事,而是投入新的“反擊右傾翻案風”的斗爭,以及諸如“學大寨”、“學點哲學”“學點魯迅”、與工農兵相結合編著“學點魯迅小叢書”的各項工作當中。直到“四人幫”倒臺,這個集體還存在。

(三)復刊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幫”以后,學部這塊意識形態領域的重要陣地仍然是人們矚目的中心。1977年,有關方面提出了包括《文學評論》在內的學部幾個刊物的恢復問題。學部主要負責人胡喬木在1977年10月25日專門就《文學評論》復刊問題召見了鄧紹基,并作重要指示。指示中既有原則意見,又有具體意見,比如說《文學評論》應該發表什么樣的文章,等等,應該說胡喬木考慮得十分周密、十分細致,一些論點也說得很辯證。根據我的記錄并參照了有關文件,胡喬木大概講了這么幾點意見。

第一,《文學評論》要辦成什么樣的刊物。他說,要吸收《文藝報》的一些長處,但不能完全辦成像《文藝報》那樣,因為研究所畢竟不是文聯和作協。《文藝報》登“時評”,《文學評論》也可以登時評,但時評也有一個寫法問題。他舉了萊辛的《漢堡戲劇論》(也譯作《漢堡劇評》),提出時評也可以發表系統的意見。他說,今后的文藝作品會越來越多,《文學評論》可以發表評論,也可以不發表評論。作為歡迎和鼓勵,應該發一點。但是《文學評論》的評論不應當只是人云亦云,泛泛而談。我們應當看到這種情況:一時很受歡迎的作品,過一陣子也會證明它并不成熟。

第二,對“四人幫”文藝思想的批判問題。胡喬木說,《文藝紀要》(指《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開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中關于“文藝黑線專政”的提法是錯誤的。如果說是“文藝黑線專政”,那么我們置毛澤東主席的革命路線于何地?“四人幫”說“黑線專政”,是為了制造“空白”論,“空白”論的前提就是“文藝黑線專政”論。有人說“別、車、杜”(按指別林斯基、車爾尼雪夫斯基、杜勃洛留波夫)是左聯的指導思想,這是沒有常識的話。

第三,關于魯迅與創造社、太陽社的論爭和“兩個口號”的論爭問題,胡喬木強調他們之間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魯迅不是孤家寡人,他是有戰友的。“四人幫”把魯迅描繪得好像是沒有戰友的,這實際上是在否定魯迅。

第四,關于具體選題。胡喬木提出,可以重新評論《二月》《林家鋪子》《紅日》等作品。他說,過去批判柔石的《二月》,有一種意見說,經過了“大革命”,怎么還會有不受“大革命”洗禮的地方和人物?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邏輯!他還提出,也可以評論一些當前出現的優秀的作品,但要有選擇。

第五,胡喬木提出,不要只看到目前的困難,出刊后肯定會有大量作者來稿支持的。文學史也會有人來寫的,可能還不會少。

我之所以較多地介紹胡喬木的講話,是因為《文學評論》在復刊后的相當一段時間里是受到胡喬木這些意見的很大影響的,或者說是根據他的這些意見去組稿的,包括發表關于“兩個口號”論爭的文章,魯迅關于“國防文學”論述的文章,重評《二月》《林家鋪子》《紅日》的文章,以及評論當時的一些優秀作品如話劇《丹心譜》、長篇小說《李自成》、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短篇小說《班主任》等,都是與胡喬木的講話有關的。

由于當時意識形態上的主要任務是撥亂反正,清理和恢復被“四人幫”搞亂的東西,而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所有刊物差不多都被看成意識形態的重要陣地,因此《文學評論》也把撥亂反正作為自己的首要任務。在復刊第1期的《致讀者》中就明確提出:“《文學評論》當前時期的首要工作,就是要從理論上、從總結社會主義文藝的成就和經驗上,深入批判‘四人幫’在文藝方面所制造的種種謬論,特別是‘文藝黑線專政’論。”

只要翻開復刊第一年的《文學評論》就可以看出,有關這方面的文章的比重是相當大的。僅以第1期來說,有關這方面的文章就占了一多半,后來幾期占的比例雖然有所降低,但仍然不少于1/2。當然,這些時評式的文章,與外界報刊上的這類文章還是有區別的:《文學評論》的這類文章比較講究說理,而且力求提高到學術理論層次,而不搞簡單的“大批判”。到了第二年,這類文章就明顯地減少了。我們特地開辟了一個新的欄目——“論壇”,專供發表文風比較犀利的、針對某一問題的短論,一方面是為了適應讀者的需要,使《文學評論》刊載的文章能夠更好地走近讀者,另一方面是為了讓這個欄目分擔時評的任務,以減少大塊頭的時評式文章,進一步提高《文學評論》的學術分量。

關于《文學評論》的編制,在1978年4月11日的一次編輯部會議上,鄧紹基宣布了研究所領導的議定:全部人員可達21人,分現當代、古代、理論和外國、編務四個組。后來,為了加強對現狀的跟蹤研究,現當代組又分家,變成了五個組,但人員一直沒有達到21人。我就是在現當代分家的時候轉到了當代文學組并受命負責這個組的工作的。

(四)影響

《文學評論》的復刊在當時文壇上和高等院校中的影響是很大的。這一方面是因為當時這樣的刊物還很少,所以一些本不該由《文學評論》承擔的任務也由《文學評論》承擔起來了。如揭批“四人幫”的文藝謬論、刊登領導人(毛澤東等)關于文藝問題的講話和信件等,這就不能不引起人們的關注;另一方面也是由《文學評論》的地位所決定的,它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主辦的刊物,一般都被看成是代表了這個領域(文學研究和文學批評)的最高水平,在當時可看的刊物不多的情況下,自然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當然,最根本的原因,還是由于它能夠在文藝方面率先提出人們所關心的一些問題。我記得,復刊第1期出版以后,在北京的幾個郵局零售點很快就脫銷了,于是又增加印數。此后,刊物的印數不斷攀升,大概在1979~1980年,最高印數曾達到18萬份,這是《文學評論》歷史上的最高發行量,是至今任何一個理論批評刊物包括《文學評論》自身所難以企及的。

以1978年出刊的六期來說,據我的記憶,比較引起人們關注的就有如下一些文章:《毛主席給陳毅同志談詩的一封信》、《回憶周恩來同志》(何其芳,以上第1期),《關于長篇歷史小說〈李自成〉》(茅盾)、《評一九二八年無產階級文學的倡導和論爭——關于魯迅和創造社、太陽社論爭的幾個問題》(嚴家炎,以上第2期),《撥亂反正,開展創造性的文學研究評論工作》(周柯)、《評一九三六年“兩個口號”的論爭問題》(唐沅)、《從生活出發——評話劇〈丹心譜〉》(朱寨,以上第3期),《形象思維和馬克思主義的認識論》(周忠厚)、《關于〈李自成〉的書簡》(姚雪垠)、《研究美學史的觀點和方法》(朱光潛,以上第4期),《讀毛主席詩詞三首》(周振甫)、《關于三十年代左翼文藝運動的若干問題》(吳黎平,以上第5期),《文藝批評與雙百方針》(周柯)、《要按藝術規律辦事》(辛宇,以上第6期)等。僅以第3期周柯的《撥亂反正,開展創造性的文學研究評論工作》一文來說,它是代表編輯部的一篇署名文章(由我和鄧紹基執筆),發表以后新華社發了通稿,全國至少有十多家省級以上的報紙轉載或摘轉了這篇文章,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也在新聞聯播節目時間摘要播出了這篇文章。這在當時是少有的。其后一段時間,“周柯”就成了我的一個筆名。

當然,讀者對這些文章還是有所不滿的,不時有來稿來信提出批評。僅以代表編輯部的一篇署名周柯的文章《文藝批評與雙百方針》(1978年第6期)為例,這篇文章總的來說在當時是站在潮頭上的,提出了人們關心的一些重要問題。但由于受到“凡是派”理論的限制,思想還不夠開放,不時還給自己設置了一些框框。一位遠在云南的讀者楊德春就來信很直率地對這篇文章提出了批評(見《文學評論》1979年第2期)。比如關于“放”的問題,周柯文章雖然也提倡“放”,但卻強調要“在不違背六項政治標準的前提下,對人民內部而言”。這位讀者卻不以為然。他認為:“放”是“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如果定了“前提”,“那不是事先給群眾劃好框框嗎?在劃好框框內,根本不能各抒己見,暢所欲言,也根本不可能真正發展各種意見之間的相互批評和相互爭論”。又如關于“非無產階級作品”問題,周柯文章提出:“對于非無產階級的作品,也不忙去禁止。對于當前和今后我們要引進的一些外國進步文藝作品,更要從大處著眼,而不要看到一點副作用,就匆忙禁止”。這位讀者也認為有問題。他認為:對文藝作品貼階級標簽是最不科學的,不應該貼什么“無產階級”和“非無產階級”的標簽,而應該對作品的內容進行細致分析,做出恰如其分的評價;另外,應該將“不忙禁止”改為“不應禁止”,因為“不忙禁止”等于現在不禁止,將來還可以禁止,而“不應禁止”就不一樣了。

現在看來,讀者的這些意見是基本正確的,我們之所以給自己劃框框,定調調,是由于受到當時意識形態的制約,反映了我們的思想確實還有保守的、不夠開放的一面。這只有到了1978年12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解除了“兩個凡是”的禁令,特別是思想解放運動全面開展起來之后,才得以徹底解決,從而才迎來了《文學評論》的真正輝煌期。

二 在20世紀80年代

(一)背景

20世紀70年代末,隨著真理標準問題的大討論、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凡是”派的落馬,思想禁錮開始松動。1980年,鄧小平代表中共中央明確提出了要“堅持‘雙百’方針和‘三不主義’,不繼續提文藝從屬于政治這樣的口號”,更使文藝工作者突破了唯政治是從的舊的思維框架,開始廣闊地思考文藝自身規律的諸問題,促進了新時期文學觀念的一次很大的突破。盡管此后還有回潮,甚至還有禁錮,但總的來說,文藝生產力還是獲得了極大的解放,真正開始了文藝思想活躍、文藝百花競放的前所未有的時期。

20世紀80年代也是新中國成立后文藝批評的真正的輝煌期。這時期,文藝批評擺脫了對社會政治的依附,從而造成了一種相對獨立的格局。就文藝批評的種類來說,就有諸如社會—歷史批評、文化批評、精神分析批評、結構主義批評、比較文學批評、文體形式批評、印象批評等不同的形態,盡管還不能說已經形成了不同的批評學派,但至少已經造成了相對多元的批評格局。文藝批評工作者的主體創造精神得到了很大的張揚,出現了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文藝批評最活躍、最有創造性的局面。用“輝煌”一詞來形容80年代文藝批評的盛況,是并不為過的。那個時候,有多少文藝批評期刊啊!除了現在依然存在的《文藝研究》《當代作家評論》《文藝爭鳴》《小說評論》《當代文壇》……這些刊物之外,還有現在已經不存在但在當年卻是辦得很不錯且影響很大的刊物,如《當代文藝思潮》(甘肅)、《當代文藝探索》(福建)、《批評家》(山西)、《上海文論》(上海)、《文藝新世紀》(廣東,后改名《當代文壇報》)、《青年評論家》(河北,后改名《文論月刊》《文論報》)、《百家》(安徽)等。《文學評論》作為一家兼具文學研究和文學批評職能的,又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主辦的文學學術期刊,自然格外引人矚目。

1978年《文學評論》復刊時,老所長何其芳已經去世,《文學評論》的實際工作先是由毛星、鄧紹基負責。陳荒煤和許覺民(潔泯)相繼調來以后,就由陳荒煤和許覺民實際負責。其時,先前從各個研究室調來的鄧紹基、蔡葵和張炯等相繼回到了有關研究室。《文學評論》先前沒有主編的設置,所長何其芳自稱是編委會召集人,實際上行使了主編的職能。何其芳去世以后,《文學評論》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主編、副主編的設置,編委會也沒有來得及組建,就由時任文學研究所所長的沙汀、副所長陳荒煤行使主編的職能。后來沙汀和陳荒煤先后調離,許覺民任副所長和所長后,就接替沙汀、陳荒煤行使主編的職能。編委的職能則由各個研究室主任行使。到了劉再復當所長(1985年)之后,即從1985年第4期開始,正式在刊物上刊登了主編、副主編和編委會成員的名單,主編是劉再復,副主編是何西來,一直到1988年。1989年改由劉再復、何西來聯名主編,王信副主編。復刊以后的編輯部主任先后有:許覺民(兼)、解馭珍、王信和我。我是從1989年才正式擔任編輯部主任的,此前是副主任。

(二)前沿

20世紀80年代,《文學評論》可以說始終是處于文學學術前沿地帶的,這在《文學評論》的歷史上是罕見的,當然也是那個特殊年代所賦予《文學評論》的一種特殊品性。這個時期,《文學評論》除了堅持文藝理論、古代文學、現代文學、當代文學這四大板塊以外,還不間斷地推出不少新的欄目,就一些文學發展的前沿性問題發表意見,展開討論。例如,前半期的“文藝與政治關系”的討論,“發展和活躍文學評論”的討論,“文學創作中的人道主義和人性”的討論,“人物性格二重組合原理”的討論等,后半期的“文學主體性”的討論,“發展馬克思文藝理論”的討論,“當代文藝理論新建設”的討論,以及“我的文學觀”及“新時期文學十年研究”欄目的推出,等等,都在文學界和學術界產生過廣泛的影響。這些文章未必篇篇都好,可能還包含著某些錯誤,但它提出了問題,引起了人們的思考和研究、討論和爭論,從而將這些問題的研究推進了一步。例如,關于“文學創作中的人道主義和人性”問題的討論以及“論文學主體性”問題的討論等,就是如此。

“文學創作中的人道主義和人性”是80年代人們(不獨是文學界)十分關注的一個前沿問題。《文學評論》在1981年第1期發表了俞建章的《論當代文學創作的人道主義潮流》(下稱俞文),對自粉碎“四人幫”之后幾年間文學創作中的人道主義潮流作了梳理,肯定了這些作品在暴露和鞭撻“文革”反人道的社會現實,通過反映這些現實,揭示人的異化現象,思考和認識由此出現的人的價值問題,以及在暴露、揭示、思考中對人性美的追求、對理想人物的塑造等方面所取得的成就。文章是擺事實、講道理的,提出了一些引人思考的新問題,但顯然也存在著一些疏漏和偏頗。于是,就有了《文學評論》1982年第1期的商榷文章——陳傳才、杜元明的《也論文學創作中的人道主義問題》(下稱陳文)的出現。陳文在肯定了俞文的“理論探索是重要而有益的”的前提下,對俞文中的某些觀點——特別是在沖破了人性、人道主義的種種禁區后,究竟應該站在什么樣的立場上,以什么樣的觀點,來科學地揭示和表現我們時代的人性和人道主義問題——提出了他們的看法。陳文也是擺事實、講道理的,沒有簡單地扣帽子、打棍子,表現出學術討論爭鳴中的良好作風。

“文學主體性”問題也是80年代的一個前沿性問題,是劉再復繼“文藝批評方法論”“人物性格二重組合原理”之后提出的另一個文藝理論方面的重要問題,他試圖以此對長期盤踞于文藝理論中的唯意志論和機械反映論為主要特點的“左”傾觀點進行糾正。在提出這些命題的時候,一方面表現了作者的理論勇氣和創新精神,另一方面存在著一些矯枉過正和難以自圓其說的弊病。于是,《文學評論》在1985年第6期和1986年第1期連載了劉再復的《論文學的主體性》之后,緊接著又在1986年第3期以《自由地討論,深入地探索》為題,發表了文學研究所文藝理論研究室討論《論文學的主體性》的全部發言,其中有贊成的,或部分贊成的,也有不完全贊成甚至持批判立場的,體現了學術討論中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精神和風尚。

由于《文學評論》發表的文章、討論的問題具有前沿性的特點,自然也就引來了越來越多讀者的關注和興趣,《文學評論》的影響也就不斷擴大。為了幫助讀者開闊視野,獲取新知,《文學評論》曾經在1985年3月,舉辦過一屆為期一個月的“《文學評論》進修班”,開展了“一次密集知識和拓展思維的進修”,收到了良好的效果。這方面的情況,已經有王信(時任編輯部主任)的《春寒時節的愛智山莊》一文予以披露,我就不再贅述了。以下我想主要就《文學評論》與文學界、學術界的交往和互動方面,以我切身的經歷,介紹兩次由《文學評論》參與策劃和籌辦的全國性文學學術會議,由此也可以約略窺見文學研究所和《文學評論》當年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它所起的作用,以及當年自由、活躍的會風和學風。

三 1985年·廈門·方法論的突進

20世紀80年代中期,具體說就是1985年和1986年,曾被稱為所謂“方法年”,也就是文藝研究和文藝批評方法革新的年份。廈門會議和其后召開的揚州會議(由文學研究所文藝理論研究室參與策劃)和廣州會議,都是以文學研究和批評方法為主題的,都成為“方法年”的標志性事件,反映了當年文藝理論批評界的一批中堅分子變革文藝批評現實的迫切愿望。下面我想主要談談廈門會議的一些情況。

從1984年開始,我作為《文學評論》的代表,參加了廈門會議的籌備工作。籌備組成員一共有五個人,其他四人分別是《上海文學》周介人(上海)、《文學自由談》滕云(天津),《當代文藝探索》魏世英(即魏拔,福州)、廈門大學語言文學研究所林興宅(廈門),由我擔任召集人。

這個會議是在80年代初中期文藝批評“方法論”變革的潮流中召開的,會議的指導思想受到劉再復關于“方法論變革”的一系列思想的影響。劉再復在這次會議之前所發表的《文學研究思維空間的拓展——近年來我國文學研究的若干發展動態》以及對林興宅《論阿Q性格系統》和對呂俊華《論阿Q精神勝利法的哲學內涵和心理內涵》的推介,成了這次會議的一個熱門話題。劉再復當時剛剛上任文學研究所所長,原是準備參加會議的,后因事未能成行,曾約我談了一個晚上,中心話題就是他對廈門會議的一些想法,要我在會上做個主題發言。這對我來說,無異于趕鴨子上架,因為我當時對方法論問題的認識,還只是一知半解、囫圇吞棗的水平。但我還是根據劉再復的想法和他近一兩年發表的一些文章的觀點,整理出了一篇稿子,權充這次會議的主題發言。現在看來,這篇發言雖然框架很大,但顯然有些大而無當,缺乏一些更具體的切實的分析。

到會者有120多人(其中有廈門大學中文系其時正在舉辦的“文學評論方法論講習班”的學員和廈門大學師生四五十人),當年和日后成為批評界中堅力量的許多中青年朋友都到會了。會議開得很熱烈,從大的方向上說,大家都贊成方法論的變革,認為文學批評應該徹底從“左”的陰影和教條主義的影響下解脫出來,但各人的著眼點和著重點有所不同,對某些問題的看法也有很大歧異,并展開了熱烈而友好的爭論。當年還是剛剛嶄露頭角的青年評論家南帆,他的發言在倡導文學研究和評論開放體系的同時,又特別指出新方法運用中的生搬硬套等不成熟現象,并強調應該充分注意到文學審美的特點,要用審美的眼光對各種研究方法進行審視。當年已經頗有名氣的孫紹振,在會上也充分顯示了他的獨到眼光和雄辯風度,他說他非常支持思想方法上的一場革命,也很同意劉再復和林興宅關于要讓人的心靈得到自由發展的思想,但他不認為應該跟著劉再復和林興宅跑。新的方法必然帶來新的局限,這種局限還必須依靠老方法來補充。他也不同意我在發言中關于舊的研究方法存在著線性的因果關系思維的觀點,認為用這樣的說法來概括傳統思維模式的缺陷是不準確的。陳思和、王光明、許子東等當年都還只是小試鋒芒的年輕人,也不諱言自己的看法。陳思和認為批評方法無所謂新舊,而且對自然科學的一套方法是否適用于文學研究和文學批評表示質疑。王光明直言社會歷史批評并不像某些人所描繪的那么面目可憎,他認為,最偉大的批評應該是對內容的批評。許子東則將其意見簡化為:文學剛剛從政治的奴役下解脫出來,不要讓它過早地讓位給另一個主人。周介人的看法比較辯證也比較全面,他的意見可以歸納為這樣三句話:多層次地理解方法問題,批評方法應該多樣化,運用任何一種方法的最高境界是無跡可求。這“無跡可求”講得非常之好。

林興宅的發言成了會上爭論最熱烈、最有趣的話題。林作為東道主和會議籌備組的主要成員,對這次會議貢獻很大,而且他對方法論問題確實很有研究,有不少獨到的見解。他的中心觀點是文藝科學可以“數學化”。他引用馬克思關于任何一門科學只有運用數學方法才能成為真正科學的意見,認為從整個人類文學發展的趨勢來看,數學和詩最終是要統一起來的,成為數學的詩,詩的數學,這也是文學的最高境界。他進而系統地闡述了方法論變革的三個層面:借鑒西方現代各種流派的批評方法;引進自然科學的概念、知識和方法;運用系統科學方法論,包括系統論、信息論和控制論。他強調,方法論的變革絕不只是具體方法的改善,而是人類思維方式的一場革命,方法的變革必然帶來文藝觀念的變革。

對林興宅的獨到見解,多數人表示質疑。魯樞元從他所研究的文藝心理學角度斷言,文藝心理學很難數學化、科學化,很難成為一門嚴格的、客觀的、規范化的科學,也不要把一切都搞成科學。我個人對林興宅的說法也感到疑慮和困惑,會間在回答《文藝新世紀》記者陳志紅的提問時,曾表述過如下的看法:自然科學有自己的規律,文學也有自己的規律,二者不好混同。自然科學的研究法,具體地說,如定量化和數學化的方法,能否完全移植到文學研究中來,是一個有待研究和試驗的問題。自然科學的新進展、新發現,特別是它在方法論上的新突進,一定會對社會科學和文學研究有所沖擊、有所影響,引發文學研究思維空間的拓展,但不管怎么樣,都不能取代對文學的審美研究,科學分析不能代替審美感受,審美感受的消亡也就意味著文學批評的消亡。

參加這次會議的前輩學者除了時任文學研究所顧問和《文學評論》主編的許覺民(潔泯)以外,還有廈門大學的著名教授鄭朝宗。鄭先生在大會上的簡短祝詞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引用福建先輩林則徐說過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作為獻給大會的祝詞,他說,文學理論工作者只有胸襟廣闊,博采眾長,才能豐富自己的理論寶庫。當然,百川之中有長江、黃河,也有涓涓細流,不可等量齊觀。我們今天應該特別注意吸收的是最新的科學文藝理論,除此之外,還必須聽取不同的意見,進行多角度的探索。

盡管會議上有些不同意見,但整個會風是友好、熱烈的,在文壇上的影響也很大,很多報刊都作了報道。廈門會議結束以后,我曾經向劉再復談了會議上的一些不同意見,劉再復表現得很大度,他認為大家能夠敢于表達自己的不同意見,這說明會議并沒有開成“一言堂”,而是“群言堂”,體現了學術民主和自由,這是好事。當時他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文學主體性”問題的研究上,隨后便發表了影響更大的《論文學的主體性》的長文,沒有就“方法論”問題發表更新的意見。

四 1986年·北京·凝聚力

1986年10月在北京召開的“新時期文學十年學術討論會”,是我在80年代經歷的與文藝批評有關的最重要的事件。這就是當年由文學研究所主辦的一個影響很大的學術討論會。先是由《文學評論》倡議,得到了研究所領導的肯定和支持,并成立了一個以《文學評論》為核心的會議籌備組,由我負責籌備組的全面工作。

籌備工作從1985年下半年開始。先是向全國各地的有關單位和個人發出預備通知和50個學術選題,反饋十分強烈,要求參加會議的人數非常之多,以至從原議的80人,一再突破,到發正式通知的時候,到了160人。外加列席人員和工作人員,開幕式那天的到會人數有將近300人,寬敞的國誼賓館會議廳座無虛席。會議從9月7日開幕到12日閉幕,會風既熱烈活躍,又有較高的學術水平。會中和會后報刊上都有不少關于這次會議的報道,據閉幕不久的一個不完全統計,共有20多家報刊社、新聞社、電臺和電視臺向國內外報道了這次會議的消息或刊登了這次會議的有關文章。不僅文學圈內的人關心它,文學圈外的人也關心它。

過了這么多年后,我依然認為,這確確實實是新時期文學界老中青三代文壇精英薈萃的一次盛會!會議既有像錢鍾書、張光年、陳荒煤、馮牧、許覺民、朱寨這樣一些老一輩的學者和文藝家,也有像王蒙、唐達成、李澤厚、劉再復、謝冕、何西來、張炯、閻綱、劉錫誠、陳丹晨、徐俊西、范伯群、李子云、周介人、劉思謙、於可訓、王愚、魯樞元、張韌、楊義、楊匡漢和劉心武、李陀等這樣一些中年理論批評家和作家,還有像陳思和、王曉明、吳亮、許子東、潘凱雄、周政保、王光明、李劼、宋耀良等這樣一些年輕的文壇新秀。一個學術討論會,能夠集聚這么多當代文壇的名家,實屬難得,只能認為,這個學術會議具有一種天然的凝聚力。

這次會議的中心議題是“新時期文學觀念的變革及其流向”,但談論的話題卻遠為開闊。80年代寬松、寬容的文化氛圍,以及對創作自由和評論自由的倡導,十分有利于人們對文藝方面的廣泛問題進行獨立思考并展開自由交鋒,從而取得了積極的、創造性的思維成果。

對新時期文學的總體評價問題,是會上討論的一個中心議題。盡管有一些不盡相同的意見,甚至還有“新時期文學面臨危機”的言說,但總體來看,大多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以美學家身份參加會議的李澤厚甚至認為,新時期文學的十年,是繼五四之后新文學歷史上最輝煌的十年,其成果無論從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超過以前,在藝術上和思想上都達到了相當的深度和廣度。唐達成在代表中國作家協會的講話中也認為,十年來我們的文學經歷了從復蘇到興盛的空前發展,今天已迅速進入新中國成立以來最繁榮活躍的新時期,他特別強調,這個新時期應以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為起點。與上述表述略有不同的是張光年和朱寨,他們認為,新時期文學也許并非社會主義文學最光輝的十年,但它無疑是最關鍵、最重要的十年,是文學起死回生、青春煥發的十年,是五四以來又一個開放的時代。

對新時期文學發展的歷程,在這次會上,許多人提出對它可以且應該多角度地進行描述,突破以往單一的規范。時任文化部部長的王蒙以小說家的身份在會上談到了對新時期文學多角度概括的可能性,例如從政治生活的變化,從藝術本身的發展,從文化思潮,從中國文學與世界文學的關系,從中國文學與古典文學的關系等方面來對它進行概括,多種概括的本身,就說明新時期文學有了可喜的變化,像生活一樣,是一個豐富的整體。劉再復在《論新時期文學主潮》的長篇發言中,從反思這一角度,對新時期文學的發展做了這樣概括的描述:政治性反思—文化性反思—自審性反思。

會上,對劉再復主題發言中的兩個問題都有一些不同的意見,這也是這次會議上討論得最熱烈的兩個問題:第一個是人道主義問題,第二個是自審意識問題。人道主義問題是新時期以來劉再復反復談論的一個問題,也可以說是他文藝思想的一個核心。他認為,新時期文學的發展過程,是社會主義人道主義的觀念不斷地超越“以階級斗爭為綱”的觀念的過程。對于人道主義的現實意義,很多人認同劉再復的觀點,認為從這個角度概括新時期文學不僅具有鮮明的歷史針對性,而且為創作和理論設立了戰略性的框架。但也有不少人認為,人道主義是19世紀資產階級上升時期的思想武器,今天面臨20世紀所遇到的種種復雜問題,這個武器是不是顯得滯后了?我們現在對人道主義的解釋還沒有超出自由、平等、博愛的范疇,體現不出當今的時代特色和現代意識。對自審或懺悔意識問題,有贊成的,認為自責和自審,是更高層次的自我懷疑和否定,包含著自愛和自強之道,不能從消極方面去理解,但也有人擔心不適當地強調與民族共懺悔,會導致類似宗教式的“原罪”感情,把十年動亂的責任讓大家承擔,這很不公平。

對一些比較重要的問題,這次會上差不多都存在著差異、分歧和爭論。文學所的前輩學者朱寨在會議的小結發言中特別指出:這是一切開得比較成功的學術會議的常態,正因為存在著差異、分歧和爭論,每一個與會者才顯示出自身獨立的價值和意義,才體現出真正的學術民主和言論自由。

錢鍾書的到會被認為是這次會議的一樁新鮮事。錢鍾書當年被胡喬木說動,出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開會前數日,我偕同劉再復、何西來、張炯幾位前去他家中拜望,邀請他光臨討論會的開幕式。事前,我們估計,要請動他是很難的,不要說是一個學術討論會,即便是中南海的國宴,他也是難得出山的,這倒并非外界議論的他清高不清高的問題,而是幾十年來他就是這么一種性格:不趨同,不湊熱鬧!這一次我們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請他出席一下開幕式,在主席臺上坐一坐。沒有想到他居然爽快地答應了,這讓我們有點喜出望外。從他家出來以后我們還在議論:會不會到開會那天又托辭變卦呢?很有可能,反正我們做了兩手準備。但開會那天錢鍾書不但按時到會,而且沒有中途退場,直到開幕式結束。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他對蓬勃發展的新時期文學的一種積極支持的態度。這不僅讓作為會議東道主的我們受到鼓舞,與會代表也把它當成一件新鮮事在會內外傳揚,多少年以后,當人們談到“十年會”的時候,也都要提到這樁新鮮事。

筆者附言:

此文脫胎于筆者下列先后發表的三篇文章:1、《〈文學評論〉復刊的前前后后》(載《歲月熔金》一編,文學研究所50年記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2003年);2、《〈文學評論〉在獲得新生之后》(載《歲月熔金》二編,文學研究所60年記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2013年);3、《〈文學評論〉:從復刊到20世紀80年代》(載《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發展歷程回憶》文學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2014年)。此次除個別史實有所校正外,文字方面也作了若干校改或增刪。

2017年2月18日于北京耄耋齋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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