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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星星,星星!

如果說對三歲的孩子來說,愛哭,愛鬧,喜歡粘人不算什么特別的毛病,那么對于三歲的沈深來講,他的毛病大概就是太愛哭,太愛鬧,太愛黏人了。

并且他只對一個人哭,鬧和撒嬌,這個人還不是他的爸爸或媽媽,只是一個比他大三個月零六天的小姑娘——星星

遇到星星那年,沈深已經(jīng)是小大人模樣了,一個人會乖乖的吃飯,乖乖的睡覺,也不會跟其他小朋友一樣玩鬧,只偶爾會向媽媽撒撒嬌,多數(shù)的時候,他一個人就安安靜靜地看書——雖然字也認(rèn)不全,背詩——口齒不清的重復(fù),偶爾從書本里抬起頭來,望向遠(yuǎn)處的目光卻格外深沉。

如果不是星星,沈深他自己大概也忘了他只是一個孩子,僅僅三歲而已。

那個小姑娘扎著兩個又短又小的羊角辮,粗短的像剛剛抽新出來的芽尖,卻又格外蓬勃有生命力,因為總是停不下來,臉蛋總是紅撲撲得可愛,笑起來時臉頰就像鼓起了兩個小包。

就是這樣一個小姑娘,好像沒什么特別的,偏偏連一聲招呼都不打,一下子就闖進來沈深孤獨的小世界。

“沒人陪你玩嗎?”記憶里的小姑娘眨巴著大眼睛。

“……”

“那你跟我玩吧,我?guī)е慊臁!?

她帶著他去玩過泥巴,打過水仗,鉆過煤窩,弄上一身黑,爬上過胡同里最高的樹。

星星爬上過用水泥高高壘起的高墻,她喜歡高高的地方,說那里很舒服,所以才會每次玩秋千時蕩得很高。

星星還說,她喜歡從高的地方往下看,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物都會變得不一樣。沈深卻從不敢去爬這些地方,星星也不強迫他,只會每次下來之后將自己的感受將給他聽。

星星那時不知道有個詞叫做自由,于是她說:“風(fēng)會卷起我的衣服,風(fēng)再大一些,我覺得自己都能飛起來了,那種感覺很好。”

“你可千萬別飛走,你飛走了我怎么辦。”回答她的卻是帶著哭腔的男孩子。

他從來不敢上去,只喜歡在下面默默注視星星,他喜歡看著她笑,他喜歡看著她張開手臂的樣子,他喜歡她給他講……喜歡,這樣一輩子就好。

可一輩子很長,他從來不知道。

在他剛過完六歲生日不久,從城里來了一男一女,說要接星星去市區(qū)里看看。

他從未見過這兩個人,不知道他們是誰,只是隱約覺得,星星這一去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

他拽著星星不讓她上車,哭著喊著,可星星拉著他的手和他“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承諾說她很快就回來了,他笑著答應(yīng)她,說他會等她。

那時,沈深還總是想著星星什么時候回來,會不會給他帶市區(qū)里的玩具,給他講市區(qū)里的故事,他總是飽含著希望,期待著會有星星的明天,在無限憧憬之中安慰自己,說服自己星星會來。

可是他等啊等,在一次次失望中,又再一次次希望……一年過去了,星星沒回來,可他等不了了,他的爸爸被調(diào)到了城里的一所高中教書。

大人們決定好了的事情,從沒有小孩子插手的余地,沈深在傷心難過的同時,卻想不明白究竟是他拋棄了星星,還是星星先拋棄了他。

更多的,他還是覺得是自己錯了。

希望被時間割斷,劃出一道道血痕,血順著皮膚滴下,留下一大攤紅色。

他帶著所有和星星有關(guān)的記憶,離開了空蕩蕩的家,去了城里——有星星的地方。

可城里那么大,他找不到她。

幼年什么都不懂得的年紀(jì)埋下一顆種子,長成了參天大樹,扎根于他那枯涸的心土上,從血液中汲取養(yǎng)分,開出一朵朵血做的花。沈深也是膽小的,懦弱的,他以為這也算一種命中注定和遇見星星一樣,都是一場對他的考驗,他必須要經(jīng)過的劫難……可……為什么,命運如此弄人。

他熬過了漫長的沒有星星的時間,他將自己的心磨出了繭子,武裝上了軟甲,可偏偏卻在這時,有了關(guān)于星星的消息,僅僅是蛛絲馬跡,可他的堡壘依然全面崩塌。

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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