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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醫(yī)院的病床前，張道中在整理著面額不等的角幣，一邊擺放著整齊且面額相同的一元二元五元十元的共四摞，當他把角幣整好，就在心里計算著。

然后對站在窗口向外看的李德棉說，:“夠了，二百多了，快過年了，我們回家吧。″

上次張道中輸血過多引發(fā)昏迷后，因搶救及時，于當夜十二點鐘左右便醒了，此時鄰床的李德棉在床上不住翻滾，張道中感覺不對勁，借著窗外的燈光，起身觀看，只見李德棉雙手搓揉腹部，滿臉沁出汗珠，忙問:“爸，怎么啦？“

一見張道中醒了，李德棉舒口長氣，見問就說“沒事的。“

其實他此時的肚子里正翻江倒海，無比疼痛，那為什么張道中問他反說沒事呢，這就是農村人樸實的具體表現(xiàn)，因為自從張道中到他家后，先幫自家蓋了新房，又帶自己四處求醫(yī)，到省醫(yī)院這兩個多月來，張道中吃的苦他歷歷在目，特別是前天為了救一個不相識的病人，輸血太多險喪性命，他真不想給這孩子添思想負擔，反正自己這條老命也不值錢，所以說沒事。

然而，他的痛苦寫在臉上，瞞不了人的，況且張道中這個從前線死人堆里爬出的半個醫(yī)生，怎能看不出來。

張道中伸出雙手扶起李德棉半躺半倚在床頭，剛要問好點沒有，只聽李德棉“啊呀“一聲，張道中慌忙問:“怎么了？“

卻見李德棉叫聲過后，痛苦的表情從臉上消失了，見張道中問話，就說:“我想上廁所。“

從廁所出來后，李德棉象變了一個人，精神特別好，張道中非常奇怪的看著他，見張道中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就說:“單方氣死名醫(yī)，一點不假。“

接下來他就把張道中昏迷后，家鄉(xiāng)來人的事全跟張道中說了，特別是陳愛梅的那碗煳米飯，他講的更是有聲有色。

陳愛梅一行四人走后，張道中仍在昏迷中，李德棉取過碗筷，把陳愛梅給他的塑料袋打開，黑乎乎的米飯散發(fā)嗆人的煳味，他忍不住把頭別到一邊，準備把它倒了，這什么鬼東西，能治病嗎，于是把塑料袋口一攏，拎起來就往衛(wèi)生間走。

“大爺，…單方氣死名醫(yī)。“快到衛(wèi)生間前，陳愛梅的話又在腦海響起。

只見陳愛梅關切的的看著自已。李德棉返回身，自然自語道:“我吃。“

講到這里，李德棉說:“剛才在馬桶上，拉下了幾十條大長蟲，現(xiàn)在渾身輕松有勁，就是肚子感到餓。“

第二天醫(yī)生查房時，張道中一切正常，李德棉一切正常。

醫(yī)生說，他們都不需用藥，觀察天把再說，第二天，仍然不需用藥，醫(yī)生說，他們可以結帳回家休養(yǎng)恢復了。

張道中結清自己的醫(yī)院帳目清單后，對李德棉說:“爸，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回去。“

原來，張道中知道陳愛梅來省城為自己交費辦住院手續(xù)，十分感動，真想飛到她的身邊說聲謝謝，然就在他辦結帳清單時，他想到，還欠她的錢沒有著落，所以，他頭腦飛速轉動，一個計劃就在頭腦產生。

李德棉離家兩個多月了，見張道中說結帳回家，真的很高興，張道中走后，他就把自己和張道中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裝進包里，把枕頭放好，被子疊齊，坐等張道中結完帳走人。

可是結完帳后張道中又說暫時不能，這讓李德棉無法理解。

張道中仿佛看穿他心中的疑問說:“醫(yī)院床位便宜，我們再住幾天。“

張道中說服父親后，白天就到外面拾垃圾，晚上回醫(yī)院在李德棉的床沿趴一宿，一晃頭十天下來，他清理一下收入，夠了，除去還陳愛梅二百元，回家車票兩人十一元，還有三十多，三口人三十多元，過個年還是挺豐盛的。

李德棉核準張道中決定回家，就把各東西收拾齊備，掐指說:“初三了，我們來這兩半月了。”

張道中，李德棉二人，帶上行禮，登上了返回安馬的客車，正常從省中央門總站到安馬也就在晚上八點多鐘就能到達，誰知天不遂人愿，車在路過七姑縣飲馬湖堆時拋錨，駕駛員是老手，還算不錯，略通修理技術，他請乘客下車，幫著把車推靠路邊后，車兩頭放上三角架。然后換上滿是油的工作服，鉆上鉆下，當車子再次啟動時，時間已過去四五個小時，夜十二點五十，這輛省城返回安馬的長途車才進站。

下了車后，張道中和李德棉找了家靠車站的小旅館住了下來。

由于一夜疲勞，他們一直睡到第二天十點多，先起身的張道中說:“爸，我去買點年貨。“

歸來的張道中把一網(wǎng)兜的東西，往床頭柜上一放說:“爸，我們去吃點東西回家。“

父子二人來飯店，因為才十一點左右，沒有客人，他們就要了兩碗牛肉面。

這時店外有一個老者拉著平車，車上有個小女孩，六七歲的樣子，到飯店門前停下，爺爺說：“小鴿子，今天爺爺買好吃的。”小鴿子下車后，就跟隨爺爺進了飯店，柜臺里面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見老漢進屋就熱情的問:“大爺吃點什么？“

“一碗牛肉面，多少錢？“

“一塊二。“

“好的，來一碗。“

由于都是點牛肉面，店家方便做，一起下鍋，所以三碗面同時上來了。

張道中和那老漢坐對桌，所以看得清楚，那老漢望著女孩吃飯的神色十分入迷，喉結不住上下移動，不時的會咽一下口水，張道中心中掠過一絲凄涼。

吃了一半女孩說:“爺爺，我吃飽了。“

“不能浪費，吃清了。“孫女的飯量爺爺是清楚的，一碗面是不夠的，在家就是，這個小孩十分體貼大人，好東西從來不舍得多吃，這是要留給爺爺吃的托詞，看著懂事的孫女，爺爺轉過頭去，摸眼淚，多好的孫女啊，可惜，，，，

“爺爺，我真吃飽了。“

老漢知道孫女的性格，就接過孫女的碗：“哧流”先喝口湯，露出享受的表情，然后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那老漢丟下碗筷，從夜袋里掏出一張雪新的十元票子，來到柜臺:“會計，結帳。“

那中年漢子聽到有人結帳，哼著小曲從廚房來到柜臺前，接過老漢的錢，手指一拈，臉色突變:“重拿一張來。“聲音之大，驚到了正在吃面的張道中。

老漢不知就里問:“說好一塊二一碗的，不夠嗎？“

中年漢子說:“你這是假錢。“

老漢一聽假錢，慌了，又從口袋掏出六七張，說:“你看，假什么，這是我一車雞賣的錢，還連號呢，怎么會假。“說著把手里的七張全放在柜臺上，那中年漢子一張張全看了一遍，說:“全假的。“正要對老人發(fā)火，那老人已癱坐在地上。

這一切，張道中看在眼里，只見他迅速扶起已跌倒在地的老人，一邊對中年漢子說:“錢給我看看。“

張道中把幾張錢拿在手，用手拈拈，用指彈彈，看了看編號，很肯定的說:“不假，一點不假。“

那老漢一聽說不假，來了精神，“剛才嚇死我了，這是我們爺孫半年的生活費呢。“

老人說話間，張道中從身上掏出一沓錢，商量著對老人說:“大爺，你新錢兌給我吧，我家晚輩多，過年磕頭給他們新錢吉慶。“

老漢欣然道:“行，行。“

張道中兌好錢后，又掏出一張兩塊，兩張二毛的遞進柜臺。:“兩碗面錢。“

望著遠去的張道中，中年漢子說:“二百五一個。“

垃圾桶前，張道中把一把碎片投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