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哥我想向你打聽一下，這兒離京城還有多遠啊？”走了十里地，桑茶擦了擦汗，趕到了附近的小鎮上。這荒山僻嶺的，連個飯也未必能吃飽，哪來什么玉石，還是去京城看看吧。

“你要去京城啊，坐馬車的話，估摸著也得個把月吧。”一位波斯的商人邊核對著絲綢馬匹，邊回應道。

“要這么久啊，那我何年何月才能到京城呢。”桑茶沮喪得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姑娘你等等！”身后，一位女子叫住了桑茶。那女子的雙眼生得美艷，身上穿著波斯的藍色瑰麗浮影紗裙，臉上蒙著如清天碧水般的面紗。

“也真是趕巧了，我們商隊的馬匹比尋常人家的快些，正要將貨物送往京城，你若不介意，可與我們同行，不出半個月，便能抵達京城了。”那婦人瞧了兩眼桑茶的打扮，繼而指了指后頭搬運貨物的男人。

“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謝！”桑茶激動得拉住了那女子的雙手。

“姑娘不必客氣，隨我上馬車吧。”女子牽著桑茶的手上了馬車。

這馬車從外看倒也沒什么特別，可這里頭的空間極大，放置了兩張臥榻和一些擺件兒，還熏著安息香。

“姑娘你若累了，便先休息會兒，等到了驛站我再叫你。”那女子卸下面紗，露出一張出水映芙蓉般的臉龐，她微微一笑，雙眸便熠熠生輝，令人心神蕩漾。

“多謝！不知……該如何稱呼恩人？”瞧她這年紀，約摸二十光景，也不知她是否已經婚配，若喚她一聲姑娘，倒像是輕薄了她，桑茶想了想，便以一句恩人相稱。

“這恩人二字，我可擔待不起，我姓柳，你若不嫌棄，便喚我柳姐姐吧。”柳氏抿了口茶水輕笑著說道。

“你姓柳？難道你不是波斯人？”桑茶有些困惑。

“我是漢人，不過是與那些波斯商人做些買賣，這才穿著波斯的衣服，如今是滿洲人的天下，漢人，只是個低賤的族群罷了。”柳氏的語氣里，透著些許無奈。

“柳姐姐你千萬不要妄自菲薄，這以后啊，還不是……”糟糕！他們清朝人哪知道將來會發生什么呢，險些失言。桑茶話鋒一轉，說道，“還不是成王敗寇嘛。”

“你這小丫頭倒挺有意思。”柳氏聽了桑茶的一番“見解”，感覺像是解了個悶子。

“柳姑娘。”一小廝掀開簾子喚了一聲柳氏，瞧了一眼桑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便安心留在這里吧，過會兒我派人給你送些茶點果子。”柳氏起身隨那小廝下了馬車。

柳氏離開不過片刻，桑茶便覺得困意滿滿，實在是支撐不住。便半瞇著眼睛鋪開錦被睡下了。

馬車一路上顛顛晃晃的，桑茶睡得很沉，絲毫感受不到。

待她醒來，已不知是什么時辰。

“主上，人已經找到了……”隱約間，桑茶聽到有人談話的聲音。

“很好。讓你辦事，我向來放心。”一個男子的聲音落入桑茶耳中。

“只是……也不知是何原因，將她從準葛爾邊境帶回來后，她便一直昏睡不醒。”桑茶仔細聽了聽，這分明是那柳氏的聲音。

“放心，大夫說了，她不過是風寒未好加上勞累過度罷了，不日便能蘇醒。”那男子拍了拍柳氏的肩膀，顯然對她信任至極。

“是屬下辦事不力，還請主上責罰。”柳氏躬著身子，全然沒了初見時的千嬌百媚。

“這事怪不得你，蘇大人想為她女兒找個替身，這富人家的女兒，自是不愿的，窮苦人家的女兒每日做活，這雙手也沒有大戶人家小姐那樣細嫩，你能找到合適的人選，只怕也費了不少功夫。”想不到那男子倒是懂得憐香惜玉。

“當日在準葛爾邊境見到她，瞧她穿著男子的服飾，又帶著許多銀兩，以為她是哪戶人家出逃的小姐，后來見她談吐舉止有些古怪，但至今還沒調查清楚她的來歷。”柳氏蹙著眉頭，鎖著愁緒。

“蘇大人只不過是要人罷了，既如此，給他人就是了，別的也不是我們該管的。”男子緩緩說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啊嚏！”屋內的熏香有些刺鼻，惹得桑茶打了個噴嚏。

完了完了！要被他們發現了！他們會不會殺人滅口啊！

桑茶趕緊閉上眼睛裝作還沒醒來的樣子，額頭不禁冒起了冷汗。

“剩下的事就交給你處理了。”男子吩咐道，緊接著便出了房門。

“是。”柳氏余光瞥了桑茶一眼，低聲應著。

“既然已經醒了，就別裝了。”柳氏坐在桃木圓凳上，倒了杯茶。又恢復了桑茶初見她時的姿態。

“柳姐姐，我這是睡了多久，我們現在到哪兒了？”桑茶假裝有些頭暈，揉了揉腦袋。

“已經到京城了。”柳氏勾了勾嘴角，一眼便識破了她的小伎倆。

“到京城啦！這一路上多謝柳姐姐照顧。”桑茶邊欣喜地說著，邊起身胡亂套了件掛著的外衣。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桑茶瞧了瞧門在哪兒，小碎步馬上溜到了門口。

“站住！你既說我是你的恩人，那你是不是該有所報答呢。”柳氏柔柔說著，如鬼魅般迷人卻又致命。

“來日必當登門道謝！”桑茶堅定地說道，感覺自己誠意滿滿。

“我既施恩于你，你便是我的人了。我雖不知你是何身份，但你身上那件裘毛織錦披風可是宮里的東西，我若將你送到清吏司，也不知他們的刑罰你受不受得住。”柳氏故作惋惜，威脅著桑茶。

“把我交給那什么蘇大人，也不見得我就能活吧。”既然事已至此，桑茶也索性攤牌。

“蘇大人不過是想找個人替她女兒入宮，雖說進了宮也只是個宮女，可保不齊皇上哪天看上你了，說不定還有你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好日子呢。”柳氏飲著茶，紅唇輕抿，眉眼間藏著萬種風情。

“若真有這么好的事，那個蘇大人早該讓她女兒去享這福分了。”桑茶扔下包袱，坐在柳氏旁也倒了一杯茶。

“我瞧你這小丫頭機靈得很，你這只身一人來到京城，連個落腳地兒也沒有，不管是尋人還是尋物，宮里的消息可比外頭多得多。”柳氏的眼里透著一些歷事多年的機敏。

“要我答應你也行，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桑茶看著柳氏，眼底未見絲毫恐懼。

“小丫頭，你恐怕沒資格和我談條件啊。”柳氏臉色一變，戾氣逼人。

桑茶隨手將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撿起一塊碎片逼近自己的脖子。

“現在有資格了吧。你若不答應，我便立馬在脖子上劃一道，這點痛我還是受得住的，只是我若落下了傷口，你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找不到合適的人代替我，恐怕這上頭也不好交代吧。”桑茶與柳氏對視著，目光堅定，無畏無懼。

“好，我答應你便是。”柳氏咬著牙，臉色難看極了。

“幫我找一塊玉。我會將那玉的圖紋畫下來交給你，你若不幫我，到時候我在宮里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那蘇大人恐怕要來取了你的命。”桑茶借勢一步步逼近柳氏。

“我既答應了你，自會幫你。”柳氏垂著眸子，緊握著瓷杯，仍舊喝著杯子里的茶水。

“既如此，那我便多謝柳姐姐了。”桑茶轉了語調，恭恭敬敬地說道。

這回賭的，可真是太兇險了。桑茶將握著碎片的右手藏于桌下，不禁顫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