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塵。”寧凡生輕聲喚道。

白塵被嚇的一個激靈，手中的金黃蟹腿倏然掉落，發出啪的聲響。

剛欲發怒，望向來人，卻猛地怔住了。

“陛下！”

白塵驚愕之余趕緊拜倒，這搶地之聲，要多響有多響。

左右食客的視線齊刷刷地落在三人身上，好生驚奇。

寧凡生趕緊如《洛陽門客雜記》中記載的那般，禮貌而尷尬地陪笑道：“失禮，失禮。”

食客們這才移開視線。

寧凡生低聲提醒道：“叫我公子便好。”

白塵一嘴油污應下。

雨凝上前坐下，清冷說道：“你的陛下，還沒你這御前侍衛會享受。”

“魔君，你……”

白塵看了看寧凡生，慌忙說道，“陛下……公子恕罪，是白塵貪戀人間繁華，忘了您的恩情。”

原來雨凝要他看的，就是白塵現在這享受生活的模樣，寧凡生無奈道：“起來吧，不怪你。”

白塵立馬起來，服侍寧凡生坐下，并以最快的速度將桌上的殘渣收拾干凈，就著剛端來的龍蝦與蒸蟹，說道：“公子，您用。”

寧凡生不是很有胃口，只是不得已提到了白塵，才被雨凝帶來這里，他忽然覺得很對不起白塵。

“坐下吧。”寧凡生說道。

白塵看了看雨凝，慢慢地坐了下來。

“吃吧。”寧凡生說道。

雨凝依舊面無表情。

白塵這才拘謹地動起來，吃相比之前優美了許多。

雨凝懶得理他，聽著旁桌的話，也叫了兩壇醉仙釀，給寧凡生不要，便自己一杯復一杯地酌飲起來。

寧凡生心想，皇宮的佳釀你未曾上眼，為何今日卻大喝起來？難道這戀香樓的酒要好過皇宮里的？寧凡生不懂酒，自然不會去嘗也嘗不出來孰好孰壞。

兩壇醉仙釀很快飲盡，雨凝又叫了兩壇。

那端酒的姑娘笑道，自家酒樓的醉仙釀還沒有人能這般當茶水喝的。

雨凝笑著說道：“我就不是人。”

那端酒的姑娘表面陪笑道：公子自然不是尋常人；心里卻暗嘆道：一個愣頭愣腦，一個能吃一桌，一個能喝數壇，自然不是尋常人，而是……有錢人！

……

……

無邊暮色蔓延至冊亨城郊，云霞涂染了整片天空，橘黃色的云朵從遠處山后悄然涌起，帶著山的陰緣，向前浮動。

戀香樓下燈燭通明，食客們大都已散去，只有舞姬們不知換了幾場，還在為三樓的兩桌食客表演著。

那位搖紅扇的黃衣姑娘則在二樓的樓道間敞著笑聲，不知送走了多少客人。

桌上的酒壇一眼難數，雨凝臉色酡紅，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似是……醉了。

白塵早已掃盡全桌，變出一袋銀子丟在上面，挺著獸腹觀察魔君的一舉一動。

那位端酒的姑娘又來伺候，寧凡生禮貌地笑了笑，讓她拿著錢袋下去了。

雨凝朦朧中注意到了寧凡生的動作，全身松軟地倒入他的懷抱。

寧凡生嚇了一跳，又擔心她摔倒，趕緊摟住她。

她的腰很細，臉很熱，緊緊地貼著他，酒香融入寧凡生的呼吸之中。

“她醉了！她醉了！她居然醉了！”白塵哈哈大笑起來，“原來魔君不但會吃水果，而且還會喝醉，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雨凝在酒意侵襲時看見這白塵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狂笑，即便醉了，怒意也依然霸道，只見她手掌猛然向后一翻，對窗而坐的寧凡生便看著白塵化作一道流光，如撲落的鳥雀般落到了比十里長街不知遠出多少里的遠方。

舞姬與食客們看見如此場景，紛紛嚇的逃遁，口里不停地狂喊著神仙與妖怪。

寧凡生正不知如何是好，雨凝卻晃了晃，又投入他的懷里。

“白塵呢？”寧凡生驚訝問道。

“打發了。”雨凝有氣無力地說道。

“那我們……”

“回……宮。”

話音一落，雨凝與他便回到了景陽宮的偏殿。

寧凡生來不及多想，趕緊扶她躺下，她的紫眸半睜半閉，淡唇有些不安分地扭動著，似乎要喝水。

寧凡生剛想去找些醒酒湯來，卻被她挽住脖頸貼住了她。

兩人唇齒相依，她的睫毛輕輕掃動著他的臥蠶。

寧凡生的臉色瞬間緋紅一片，比她更甚。

又是這張臉，雨凝將它捧住，調皮地吹了一口氣。

濃濃的酒氣與果香讓寧凡生心神震蕩，讓她看了片晌，才道：“你醉了？”

淺淺的鼻息灑在她的臉上，熱熱的，癢癢的，她微怒說道：“我是魔君，才不會醉！”

他清澄的眼眸里映出她泛紅的兩頰，英氣不再，卻是更加稚嫩可愛了。

她的眼睛挨著他，除了他眼眸深處那點星光，什么都看不進去了。

這般透亮動人的眼睛，竟讓她的醉意再濃了三分。

“你現在心跳很快，就像那次一樣。”雨凝糯糯地說道。

“嗯。”寧凡生呼吸急促，說不出話。

她的手軟軟地覆在他的額頭：“昨日，你說的喜歡，可是真心的？”

“嗯。”寧凡生喉結鼓動，有聲無氣道。

“不后悔？”她晶瑩的指尖劃過他高挺的鼻梁。

“嗯。”寧凡生低啞道。

“敢嗎？”她的指尖輕輕抵住他的薄唇。

“嗯。”寧凡生微顫道。

“那本座就和你敬一回天道。”

一道無形的結界籠罩整座偏殿。

紫玉耳墜落在寧凡生的頸側，涼涼的。雨凝用食指和中指撥開他的唇瓣，緩緩地貼了下去。

寧凡生在這份突如其來的美好中沉浸了好一會兒，才貪戀地撫上她的額頭，充滿憐惜地吻她。

……

……

月色極美之處，一艘小船搖搖晃晃，船底的碧色波紋圈圈散開。

彼岸人停下木槳，望向月色背后的那片星海，久違的笑容與身上的麻袍在風中飄揚。

一道幽綠的魔靈從冥河中浮起，來到他的指腹之上，凝成一粒魔焰，綻放出不同顏色的光芒。

彼岸人微笑說道：“時候尚早，你、不要急。”

那粒魔焰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歡快地跳動著，然后落入冥河之中，散作無數水滴。

彼岸人坐回船頭，握起槳，一左一右地慢慢劃著。

月色落在他的身上，明亮動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