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蘭笙還在睡著,就聽到門外陳辛泓不緊不慢地敲著。
門一打開,陳辛泓就撲了過來,朝床上一趴,可折騰了許久,陳辛泓終究還是沒能得逞。
他一個勁地朝夏蘭笙靠近,都被一一躲開,除了幾個白眼的回應,沒得到別的。他也深知,雖然二人關(guān)系有些緩和,但絕達不到冰釋前嫌的程度,現(xiàn)在過分親近的確難以做到。
夏蘭笙這個人特犟,凡是不愿的事萬萬強求不得,他也就不好再去試探,免得真把夏蘭笙弄生氣了。
這時,一個電話驀然響起,陳辛泓正郁郁不得意,看了看來電人姓名就沒好氣地道:“什么事?”
電話那頭聲音著實恭敬:“少爺,老爺請了余氏的人到家里吃晚飯,請你回去。”
陳辛泓的語氣稍微好點地道:“嗯,一會派車來接我?!?
隨手發(fā)出了一個定位,幾乎手機屏幕黑上的同時,陳辛泓向著夏蘭笙說道:“一會王叔開車來這里,我先帶你去吃午飯,再送你回來后我就得回去了。”
如果沒有什么重要的事,他肯定是想留在這里陪著他的吧,夏蘭笙心里忽然這樣想。
他輕點頭示意,想了想還是說:“你跟你家里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跟以前差不了多少。”陳辛泓伸手摸向夏蘭笙的額前劉海,卻沒被躲開,“只不過現(xiàn)在多了一點說話的本錢?!?
在國外苦心經(jīng)營了數(shù)年,憑借著做生意的敏銳直覺和治人治事的強硬手段,陳辛泓暗中積蓄了一定的實力。只需要再給他一點時間,等他把陳氏集團的水摸清,未嘗沒有與那些人一搏的資格。
只不過在夏蘭笙面前,他還是盡量收斂些。
可他語氣里蘊藏的冷漠還是輕易就被夏蘭笙察覺,夏蘭笙將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輕輕用力,將那手移到了自己的臉上。
這在陳辛泓看來就如同是夏蘭笙主動拉著他的手貼在臉上一般,動情一時,他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徑直把夏蘭笙摟在懷里。
唇齒輕啟,卻沒有話語流出。二人就保持這相偎的姿勢,沉默地站著,千言萬語在心,此時都不想說出口,只想靜靜地享受擁抱,從彼此身上汲取溫暖。
時間在緩緩流逝著,再心有不甘,也沒人能控制它絲毫。直到院子門口鳴起的汽車喇叭聲傳入屋內(nèi),陳辛泓才允許夏蘭笙從懷抱中離去。
走出院門,門外等候著的人看到夏蘭笙時明顯愣了一下,但也微微點頭禮貌地問候一下。夏蘭笙凝神看了一眼,淡淡道:“王叔,好久不見了?!?
王琦面色有些忐忑,尷尬的笑了笑,也回應了幾句,看到陳辛泓走近了,又恢復先前的淡然神情,只是內(nèi)心依舊泛著波瀾,眼角余光似是不經(jīng)意間掃向夏蘭笙,卻帶著幾分警惕。甚至他都坐在車上時,夏蘭笙還能透過汽車后視鏡看到他偶爾瞄向自己的目光。
陳辛泓忽然老實了許多,或許是礙于旁邊有別人,他知道夏蘭笙面子薄,以前也很少會同意在人前跟他之間產(chǎn)生過于親昵的行為,只好收斂一點。畢竟來日方長,他也希望能在相處時日久一些感情深了后,再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沒過多久,按照著陳辛泓指定的地址,王琦很快將車停在了一個餐館門側(cè)前方。夏蘭笙推開車門,第一眼望去顯然有些錯愕。
陳辛泓卻笑笑道:“怎么了?”
“陳辛泓,你……跟蹤我?!睕]有丁點憤怒的意味,甚至有些釋然。
夏蘭笙本來還有些疑惑,怎么會這么巧在大街上就能碰到陳辛泓,而且是在頗不合理的情境下重新產(chǎn)生交集。雖然分別時兩人都接近成年,隔了多年后模樣也只是從稚嫩變得稍加成熟了一些,一眼認出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此時,夏蘭笙已然意識到這種種合理背后的刻意,因為陳辛泓帶他來的地方正是昨天中午時他與木琳來過的養(yǎng)生餐館。
陳辛泓并沒有回答,拉起他的手臂,徑直走進一個小包間,待到預訂好的菜品全都呈現(xiàn)在餐桌上,為夏蘭笙整理好餐具后,他才舒了口氣說道:“我回國后就即刻去找你,可是你已經(jīng)搬走了,我找了好多天,都沒有你的消息……”
夏蘭笙點頭,七年前那些事發(fā)生以后,夏媽媽和夏爸爸商量過后,就帶著他們兄弟倆離開了原來的住所。
為了避開陳辛泓,他與之前交好的同學朋友也逐漸斷了聯(lián)系,現(xiàn)在自己的情況只有很少的人了解。
“所以你找了夏闖?!?
夏蘭笙思來想去,陳辛泓認識的人技能清楚夏蘭笙在哪里,嘴上又少一個看門的的人只有夏闖了。
“對,他本來不肯說,后來我揍了他一頓,他才只肯說你在醫(yī)科大學,還說什么有緣的話我們會在校園畫展上遇見。”陳辛泓輕笑道。
夏蘭笙白眼,這還不如直接把他的宿舍號都告訴陳辛泓吶。
忍住打電話罵夏闖的沖動,夏蘭笙繼續(xù)問道:“所以你去了畫展,還買了我的《朝夕》?!?
以他的聰明,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怪不得買了畫還不肯留下姓名,怪不得他會在畫廊拐角看到他的背影……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可是陳辛泓卻說不對。
“哪里不對?”
“那幅畫不是你的,而是我的?!?
言辭肯定,磊磊有力。
夏蘭笙剛想說我畫的畫怎么不是我的,轉(zhuǎn)念一想,畫已經(jīng)被陳辛泓買走,說是他的的確也對。
可是陳辛泓話中的意思卻并不是這樣:“朝顏清晨開中午敗,夕顏傍晚開晚上敗,即使纏枝而生,也注定終生難見……笙兒,你在暗示自己不許見我?!?
夏蘭笙撇撇嘴,不置可否。
“但是,你忘不了我?!?
“朝顏與夕顏即使很難相見,但若是朝顏等的再久些不愿凋謝,夕顏盡早回歸提前開放,二者碰面時會有多少感動?一眼萬年,亙古不變……笙兒,所以你永遠忘不了我?!?
“這副畫,你為我而畫,它自然就是我的。”
陳辛泓有些得意地沖夏蘭笙挑眉一笑,后者卻暗暗腹誹,在國外待了這么久,怎么學會了這么多酸詞。他不知道的是,這些話自陳辛泓得到《朝夕》后可編了很久,就等著現(xiàn)在說給他聽。
“不就一幅畫嘛,哪有那么多深意!”夏蘭笙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臉紅。這話若是換作別人來說,他此時一定怒發(fā)沖冠了。
要知道,哪一幅畫作不是作者的萬千心血的凝聚,被人無禮輕視了,必然惱怒非常。于是只能在心里自己給自己道聲歉,順帶著白了陳辛泓一眼。
飯吃的差不多時,夏蘭笙有意無意地突然問道:“你怎么想到以那種奇怪的方式出現(xiàn)?”
“呃……這個嘛”陳辛泓尷尬地頓了一下,剛想轉(zhuǎn)移話題,眼角偷瞄時迎到夏蘭笙的注視,只好老實交代道,“那個,我以為你跟那個女的有點關(guān)系……所以就偷偷跟著,想等你倆分開了再跟你見面?!?
夏蘭笙輕笑:“我和她,的確有關(guān)系?!?
怕陳辛泓多想,又趕緊補上一句:“她叫木琳,小遠的女朋友?!?
“哦,這樣啊……”陳辛泓卻故作大度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別再說下去,眼睛卻骨碌一轉(zhuǎn),誰知道又懷了什么心思。拿起餐具一個勁的給夏蘭笙夾菜,眼看著對面堆起一座小山,夏蘭笙有了飽意,陳辛泓才整了整衣服,出聲道:“我這就送你回去吧?!?
夏蘭笙默許,一頓飯竟然吃了幾個小時。
“你別回去晚了。”他忍不住提醒。
“沒事,他們可沒你重要?!标愋零p笑。
臨近嚴冬,夜色襲來的都要早些。二人走出餐館時,高樓大廈遮掩的天際已蒙上一層灰暗,一彎淺淺的白墜在天上,清冷的微光使得星星都戰(zhàn)栗著。
車行駛了一會,就將回去的距離清零。
下了車,夏蘭笙道了句別,正要走進院子里,就感到一雙有力的手臂從他身后緊緊擁了過來。
“笙兒,我處理完事情就再來這里找你?!?
“嗯,快點松開,王叔還看著吶?!?
夏蘭笙的耳根有些泛紅,看到王琦的目光掃向這邊,伸手推了推陳辛泓。
陳辛泓依依不舍松開雙手,又聊了幾句,聽到幾聲來自汽車內(nèi)的輕咳,才轉(zhuǎn)身走向車旁。
王琦的眼神在夏蘭笙身上帶有深意地停留了片刻,又緩緩移向陳辛泓,最終若有所思的嘆了口氣,發(fā)動車子。
待到夏蘭笙遠離了陳辛泓的視線,他才輕聲地說:“少爺,您真的準備好了嗎?”
陳辛泓臉上神色不變,低沉的嗓音從他口中傳出:“嗯?!?
“從現(xiàn)在開始,誰也攔不了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