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讓他死很容易啊，就看你愿不愿意了。”余玉揚起手，看著眼前的景色。

這個世界好冰冷好冰冷，無論多么強烈的光都無法給它帶來溫暖。如同在幽暗小道上慢悠悠行走感到無助的女孩，此時就算路燈的光在怎么閃亮，她都會感覺到害怕，漆黑漆黑

“愿意啊！我怎么不愿意？你看我剛才不是掐死她了嗎？”余衣說著動了動十指。

“你確定？剛才你不是想殺了她，而是在拯救......”余玉說。

“拯救？”余衣有些發愣。

“如果剛才我沒說她會毀滅世界，你還會殺了她嗎？”余玉很認真的看著余衣。

余衣忽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是啊！如果剛才自己不知道她是神，她不會毀滅世界，她不會重啟冰川時代，那他還會殺了她嗎？應該不會了吧？該死！她都不會毀滅世界了，他還殺她干嘛？

“哥哥，這就是你的顧慮，看看你剛才殺死的神，你毀滅了她的希望！”余玉很認真很認真的說。

“什么意思？”余衣呆住了。

余玉打個響指，剛才從女孩散去的藍色水晶又開始匯聚了，如同夜色下紛紛的螢火蟲。藍色光點形成了那個女孩，她此時不是蹲著的，而是正在站著，碧藍色的眼瞳望著浩瀚大海的盡頭，就好像那個地方有她最重要的人，女孩在苦苦的等待那個人。

余衣忽然想起了某部著名小說，他筆下的女孩因為事故，被遺留在了太平洋中的某個小島上，或者不是遺留，而是父母故意把她放在這里的，父母還說:“女兒乖！在這里乖乖等著，媽媽去采點東西，等下媽媽就回來。”女孩很聽話的站在原地等著。

其實女孩知道這個地方沒有吃的，媽媽在欺騙她或者媽媽在絕望的掙扎著。可小女孩相信了媽媽，在她的意識中，她的媽媽是不會騙她的。

等啊等，等啊等......

一日復一日，一年又一年。

媽媽還是沒有來，可女孩還是乖乖的站在那里等著媽媽，一動不動。雪把她的身體給埋葬了，同時也把那絲渺小的希望給埋了起來。

晶瑩剔透的淚滴落到地面，發出清脆的破碎聲，余衣看著那張精致而毫無表情的臉，淚水一滴一滴的劃過白嫩的肌膚，最后落到地面上，連接破碎。

女孩在哭，而且非常痛苦。

“她她她她......她怎么了？”余衣有些震驚，“神也會哭嗎？不對！她怎么復活了？我不是......”

余玉緩緩走到女孩的面前，伸出手接住了滑落而下淚珠，這顆淚珠漂浮在余玉小手上慢慢的旋轉，那里面是碧藍色的光輝，如海洋，如星辰，如藍寶石。

“哥哥，淚水代表的不是憤怒，而是痛苦。”余玉盯著淚珠：“如果這顆淚珠里面裝著浩瀚的大海，那么每一滴海水都是苦澀的，如果淚珠裝著無垠星辰，那么每顆星辰都是枯竭的，等待的苦澀，希望的枯竭。”

“妹妹，等下，你別總說得那么有哲理行嗎？我還是有點聽不懂。”余衣撓撓頭發。

“哥哥，你聽得懂，因為你也是這樣的人的啊！”余玉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淚珠在手上破滅，“孤獨跋涉，固然很痛苦，但比起死亡，這不算什么，死了之后，就真的被淘汰了，哥哥，你懂我的意思嗎？”

余衣想點頭，可是又覺得不對，這些話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嗎？

可是搖頭，但隱約覺得和自己有關系，沒錯！他怕死，如果不怕死的話，他怎么會放棄自己妹妹，放棄自己的父親呢？

死了之后，就真的被淘汰了，相比之下，孤獨跋涉確實不算什么。

風吹拂著兩人的身體，冰涼而刺骨，就好像有冰塊刺入身體，身體的整個毛孔都被冰雪給堵塞了的感覺。

女孩忽然不哭了，她蹲在地上，手輕輕撫摩著海水，漣漪慢慢擴張，她輕盈的笑了起來，整個身體扎入水中，如同魚一樣輕輕游到深海中去。

余衣看傻了，直到那個曼妙的身姿從自己的視線中離開，他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哥哥，你的時間不多了，神要開始行動了。”余玉笑著說：“你不去阻止她嗎？”

阻止？阻止個鬼啊！也不看看對方是什么東西，活了幾百萬甚至上億年的神啊，他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雖然被學院的‘教授團’、‘校董會’、‘校長’、‘同學’捧為天才級學生，可這個只是個稱號，他還是那個廢材。

即使給他鋼鐵俠的戰衣、美國隊長的盾盤、雷神的錘子、孫悟空的金箍棒還是奧特曼的變身器，他還是個廢材，也無法跟神干起來的。

“別開玩笑了好嗎？我知道這是個夢境，我知道你又把我拖入夢里面了是吧？”余衣蹲下來，手撐著腮幫：“我就是個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廢材，妹妹死在我面前，我都沒有勇氣沖過去把她拉出來，爸爸死在我面前，我直接扭頭就跑，看著我喜歡的女孩跟著別人牽手，我只會說，算了吧，我和她有緣無分，希望另外的那個人對他好的話，我就是懦弱的廢材而已啊。”

余衣撿起地上的碎冰塊，一塊一塊的拋入水中，海水‘撲騰’的一聲濺起水花，漣漪慢慢的向著四周散開。

“哥哥，你把最假的自己放出來太久太久了，甚至忘記了最真實的自己，所以你會難過、會悲傷、會哭泣、也會自卑。”余玉站在余衣的旁邊，目光眺望遠方，“你需要釋放最真實的自己。”

“釋放？”余衣苦笑了起來：“怎么釋放？我對天空說“上帝啊！讓我釋放我自己吧？”還是跟玉帝說“玉帝啊！把最真實的自己還給我吧？”余玉，你不懂那種感覺。“

“什么感覺？”

“害怕失去的感覺啊。”余衣深吸氣說：“如果有一天，你怎么拼命保護的人都會離你而去，這是不是很痛苦？這種痛是最痛的，如刀割一樣。”

“所以，哥哥你就讓自己當那個沒心沒肺的人是嗎？只要不去拼命的保護人，那么就算那個人離開你了，你也就不會痛苦了是嗎？”

“嗯！”余衣點頭，這是他想到的最好辦法了啊。

就像是余玉離開他的瞬間，那時候他確實可以拼命的沖進去，可是他知道就算這樣，自己也救不了她的命吧？那這樣的話，就不去拼命好了，這樣痛苦就不會加深了。

有時候他非常討厭自己的想法，就像是糞土中的蟲子一樣讓人覺得惡心，就像爬上餐桌的老鼠一樣，讓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那哥哥，就算現在你有能力為一個人拼命，你也不會去拼命嗎？”余玉也蹲下來了，她也拿著碎冰塊拋入水面。

冰塊濺起白白的水花，漣漪向著四周擴散而去，余衣忽然發現四周好安靜。冰塊落入水中沒有了聲音，風吹過他的身體，也沒有了聲音，世界就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

丟著丟著，余衣發現冰塊少了，他扭過頭看過去，妹妹就像是孤獨的貓，慢慢的沿著海岸線走，距離他越來越遠，越老越遠，最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