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柳，你沒睡好？”秦諾想笑，又有些不忍。想是這丫頭有擇床的毛病，這地方又是王府里最簡陋的住所，自然不會那么舒坦。

沒幾個人能像她似的，不管到了哪里，只要困了，就可以倒頭大睡。

“還好！”鳴柳答道，一雙眼睛在秦諾臉上滴溜溜地轉著。“娘娘昨晚可聽到了什么動靜？

“沒有啊！”秦諾回答，瞧著鳴柳一副奇奇怪怪的模樣，不由得問道。“難不成你聽到了？”

鳴柳重重地點頭，壓低了聲音。

“奴婢以前聽人說，沁心居有時候會鬧鬼，嚇得一晚上沒睡好！”說著，眼中露出幾分恐懼，臉上也微微變了顏色。

碧桃的眼中，亦是閃過一絲驚懼，但聲音還算鎮靜。

“鳴柳姐姐，昨晚你怎么不說？”

“深更半夜的，誰敢說那個，萬一真招來了可怎么辦？”鳴柳頗為理直氣壯地看著碧桃。“再者，昨兒娘娘也乏了，嚇到了她可怎么好？”

“我聽人說，就算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也定然會有個緣故。難不成這院子里，曾經冤死過什么人？”秦諾見碧桃端來洗漱的盆子，將手放進去，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

“沒有沒有！這王府還是王爺在宮里的時候，圣上命人修建的。王爺封王之前，只派了幾個宮里的老人兒看著，從未曾有人住過。王爺搬進來，府里也從來沒死過人，更別說是冤死！”鳴柳忙說，還沒忘了趁機給她們王爺洗白。“娘娘別瞧著王爺平日喜怒無常，其實心地很好的！”

“那就怪了！”秦諾自動忽視了鳴柳的洗白，臉上露出沉思的神色。“要不然，就是王府選址不好，這里曾經是墳地。”

“怎么會！”鳴柳嘆道，忽然有些為王妃娘娘的智商著急。“這是京城哎！”

“鬧鬼一說，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有人親見嗎？”秦諾瞧見碧桃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也忘了去拿毛巾，不由得笑著搖頭。果然是越是恐懼就越有吸引力，也難怪有許多人都喜歡看恐怖片。

“自然是有人親見。”鳴柳極其認真地答道。“王爺剛搬到王府時，好幾位姑娘都在這院子里住過。她們也都巴不得來住，好離王爺近哦！可都因鬧鬼，被嚇跑了！”

秦諾示意碧桃給她拿毛巾過來，假裝很仔細地擦手，掩住眼底的嗤笑。看來，這府里的女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秋高氣爽，幾近透明的蔚藍天空沒有一絲云彩，清早的陽光照在人臉上，溫暖中帶著一絲舒服的清涼。

洗漱完畢，秦諾便一個人來到院子里，狠狠地吸了兩口外面新鮮的空氣，又吩咐碧桃和鳴柳將屋門敞開，以便空氣流通。她可不喜歡屋子里一股怪味兒。

趁著兩個丫頭在打掃，秦諾在院子里轉了轉。

院子雖然不大，卻夠齊整。正房、倒座、東西廂、后屋，一應俱全。南屋和正房之間，還有一個漂亮的垂花門。屋檐和門格窗欞上的雕花，亦是十分精致。

這就是王府里最簡陋的院子？那凌夜軒的正院兒，還不知是什么模樣！秦諾在原來的空間也算是過了幾年好日子，也忍不住咂舌。果然官二代就是奢侈啊！

不過，這院子里顯然是有日子沒人住了，也無人打理。昨日眾丫頭匆匆忙忙，只清理了幾間要住的屋子，別的都房門緊閉，而院子里除了幾棵高大的叫不出名字的樹木，并沒有種花，倒是有許多雜草。連通往院門處的大路上，都鋪著一層樹葉。

但秦諾對這個新住所還是很滿意的，只要無人打擾，又衣食無憂，她倒是很愿意在這院子里住上一段時間，直到那個倒霉的秦楓，找到他的親妹妹為止。

只是……秦諾忽然想到一件事。今天不是她跟妖孽成親的第二天嗎？妖孽是皇子，按她學習到的清朝禮儀，皇子成婚后的第二天，要到宮中給皇太后、皇上、皇后行禮的！

這里雖不是清朝，但古代的規矩，不都是大同小異？

那么問題來了！宮里就沒有人見過秦丞相家的小姐？若是有，她豈不是很快就會穿幫，而秦府的欺君之罪，不是坐實的妥妥的？

秦諾忙往回走，見碧桃拿了掃帚，正在清掃院子里的落葉，遂將自己心中的疑惑說出。

“娘娘放心，并沒有這樣的規矩。王爺和娘娘要在一個月后，才進宮拜見呢！”碧桃笑道。王妃娘娘只是民間女子，也難怪不懂皇室的規矩。

就是她，也是昨日，才聽大公子說的！

聽說不用進宮，秦諾的心放了下來。看來那個壞蛋秦楓是算準了，不到一個月，他定然能找到秦暮雪。！她還想找秦楓的麻煩呢！不會以后也見不著了吧！

“回娘家呢？是什么時候？”秦諾趕緊又問。

“三日啊！”碧桃答道，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王妃娘娘，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那就好！”秦諾點了點頭，四下看了看。“鳴柳呢！”

“鳴柳姐姐說是到這個時候，還沒人給娘娘送早膳過來，她到廚房去了！”碧桃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該不會有人知道娘娘被王爺趕了出來，故意為難娘娘吧！”

秦諾笑了笑！碧桃確實心思細密，連這一點都想到了。不過，她卻不擔心這個。

“放心吧！”秦諾篤定地說。“就是會，鳴柳也定然有辦法！”

正說著，便見鳴柳帶著兩個干凈清爽的年輕媳婦并幾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頭，每人捧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食盒，慢慢走近。

見到秦諾，幾個人都停了下來，對她服了服，臉上是恭謹的笑。

“娘娘！”

秦諾笑看著鳴柳，不知面前的這幾個人，又都是跟她要好的什么人的什么親戚。

整整一日，除了來送膳食的媳婦和丫頭們，和鳴柳讓人送過三個沐浴用的浴桶，“沁心居”便再無人來。秦諾和碧桃、鳴柳兩個湊在一起，倒也不寂寞。

鳴柳表述欲望強烈，恨不得你問一句，她就答上十句甚至百句。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將王府的事講完，還說了些皇宮里的事。反正只要她知道的，便一股腦地講給秦諾聽。心里還覺得王妃娘娘是個大好人，她已經很久沒說的這么痛快啦！

相比之下，碧桃要內斂許多，只在鳴柳說話的空隙，覺得應該提醒秦諾時，才會插上那么一兩句。或是假意沒聽懂，再問鳴柳一遍，或是直接重復一下鳴柳的話，而這一兩句，都有用的很。碧桃是相府的丫頭，知道的自然沒有鳴柳多，無論是詢問還是重復，都能給鳴柳帶來很大的成就感。

眼看著天色慢慢地黑了下來，鳴柳也漸漸沒了白日的輕松，整個人透著緊張，甚至在廚房里送來晚膳后，直接去關上了院門。

“今兒太晚了，明日一早再來收吧！”鳴柳說著話，還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那幾位都頻頻點頭，聽說不用晚上再過來，似乎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急忙忙地對秦諾服了服，便退了出去。

秦諾不禁暗笑。看來這院子里鬧鬼的事，還真不是鳴柳夸張，貌似整個王府的人都知道！

用膳的時候，秦諾很想叫在一旁服侍的碧桃和鳴柳一起，可心知即便她叫了，她們也不會跟她一起吃，便也不多此一舉。就算她不為自己，也得為那秦府小姐著想，她把丫頭慣得沒大沒小倒是無妨，等秦暮雪來了，可就沒法兒服人了！

“你們兩個在外間歇著，不必進來陪我。”洗漱更衣完畢，秦諾吩咐道。

她知道她們怕鬼，恨不得能跟她在一處，可這內室只有一張床，丫頭們要進來，就只能睡在地上或矮塌上。倒是外間炕上，將桌子搬了，可以睡好幾個人。

“娘娘，您一個人行嗎？”鳴柳悄聲問。要知道，那些，可是不走尋常路的！不一定里面就安全，還要人多才行，至少可以壯膽。

“行不行，等鬼來了你就知道了！”秦諾笑道。“不過我猜，鬼是不會來的！”

鳴柳忙捂上自己的嘴，被秦諾的話嚇得花容失色。大晚上的，娘娘怎么什么都敢說，一口一個啥啥啥的，萬一把啥啥招來了，可怎么好？

“碧桃，把我的包袱拿給我。”秦諾想了想，又道。

她覺得那鬼不會來，嚇唬旁人，是為了讓姬妾們別離凌夜軒太近，若是嚇唬她，可是會把她嚇到凌夜軒房里去的，為何要自找麻煩？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還是準備一下的好。

碧桃亦是一臉的擔憂，拿來了包袱，又給秦諾蓋好被子，放下帷帳，還一直呆在屋子里，磨磨蹭蹭不肯走。

“太晚了，我也乏了。你們去歇著吧！”秦諾假裝掩口打了一個哈欠，又吩咐。“把燈都熄了。”

碧桃和鳴柳對視，都從對方的眼神兒中，看出對王妃娘娘深深的擔憂和那么一絲崇拜。都在心里暗暗祈禱，王妃娘娘膽子這么大，沒準兒嚇的鬼不敢來了，也未可知！

似乎剛剛睡著，秦諾便聽到屋子里悉悉索索的，似乎有動靜。腳步聲很輕，很緩慢，但秦諾還是能聽出，那腳步聲漸漸來到她的床邊。

難不成她想錯了？鬼不是那個女人？秦諾的手，悄悄地拿起藏在被子里的太陽能手電，迅速地打開并在瞬間掀開被子，直直地照在那張臉上。

那張披散著長長的頭發的臉，白的嚇人，眼角和嘴角，還有鮮血，在緩緩地、緩緩地、往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