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太后聽了凌夜軒的話，厲聲道。“秦勉的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讓人代嫁到王府！”

“祖母，事已至此，若是治秦勉的罪，恐怕會傷了寒門學士的心。且孫兒和淑儀之事，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眼瞧著淑儀就要進府，若是此刻休了王妃，亦是不妥。孫兒想著，暫且壓下這事，讓王妃認秦勉為義父，倒也能算的上是秦家小姐。”

“何必那么麻煩！”太后頗不以為然。“反正也只是權宜之計，只讓她頂著秦暮雪的名頭就好了！那個秦暮雪，哀家當初瞧著還好，沒想到這么不知禮義廉恥，竟然大婚之時逃出府去，可見那個秦勉，也是教女無方。”

凌夜軒不語。他不想替秦勉辯解，卻也不想責怪秦暮雪逃婚之事。本來這事，就是“賜婚”惹出來的，若是他竭力拒絕，也不會生這么多事端。說起來，當初，他也想得到寒門學士的支持，才會答應下來，還是自己的私心在作怪！

“就暫且依你的辦法！”太后的視線，在凌夜軒臉上停了片刻，輕嘆了一聲。“等過些日子，對外宣布王妃病逝，把景二小姐扶正，或是再另外選個正妃。那個女人，你愿意留著，讓她當個侍妾也就罷了！如此出身不明的女子，不能做正室，何況將來，還要母儀……”

太后頓了頓，后面的話，終究還是沒說出來，而是又輕嘆了一聲。

“你且退下吧！你母后那里，你愿意，就去說一句，不說倒也無妨。”

凌夜軒答應著退了出來，長長地出了口氣。祖母向來強勢，他進宮的時候，最怕的便是過不了祖母這一關。而母后，向來不大喜歡管事，不說也罷！

盡管凌夜軒已進了宮，秦諾卻依然覺得心底不安的很。午飯只用了小半碗飯，喝了半碗湯便放下了。鳴柳和映荷兩個見王妃娘娘心神不寧，碧桃又沒回來，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只好勸秦諾先歇著。

秦諾也沒心情到床上去正兒八經地躺著，只歪在外面炕上。鳴柳拿了床被子出來，給她倚著。因昨晚就沒睡好，秦諾歪著歪著，便闔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有人在輕輕地叫她。

“娘娘！娘娘！”

秦諾一下子睜開眼睛，一把抓住碧桃的手。

“碧桃，你回來了！你怎么樣？沒事吧？”

“沒事！”碧桃忙對秦諾笑道。“只是公子讓奴婢等事情都妥了，再回來！”

“如今都妥了嗎？”秦諾急急地問道。

“妥了！”還不待碧桃開口，便有一個冰冷的聲音，接過了秦諾的話。

秦諾抬眼，這才看到原來凌夜軒也回來了，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茶。對上秦諾焦急詢問的目光，凌夜軒眼眸閃過一抹光亮，放下茶杯，暗暗吸了口氣。

“多謝！”秦諾跟凌夜軒對視了片刻，輕聲說道。他的目光堅定，面色平和，她知道，一切都辦好了！

“不必！”凌夜軒淡漠地道。“明兒就要進宮了，等會子會有嬤嬤來，跟王妃講講宮里的規矩。”

“我想見見哥哥和……表哥。”秦諾遲疑了一下，還是叫了出來。她知道，一定是哥哥和唐墨不想給她惹麻煩，才想出“表哥”一說。

“從宮里回來，再見不遲。”凌夜軒微微蹙眉。“還有別的事，也等回來之后一起辦好。”

“還有……什么事？”秦諾心里微微有些忐忑，不見到哥哥和唐墨，她終歸是放心不下。

凌夜軒沒有說話，掃了碧桃一眼。碧桃忙低頭退了出去。

“認秦丞相為義父。”凌夜軒的眉毛擰得更緊。

“何必那么麻煩！”秦諾想也沒想，脫口而出。“若是秦大小姐回來，愿意進府，你就接她入府。若是不愿意，你隨便找個什么由頭，休了她就是！”

不過，秦暮雪會進府的可能性不大，否則，當初就不會離家出走了——但這后面的話，秦諾是無論如何不會說出來的！

“然后呢？”凌夜軒輕飄飄地問，眼睛卻緊緊地盯著秦諾。

“什么然后？”秦諾一時愣住，不明白凌夜軒是什么意思！

凌夜軒冷冷一笑。

“本王費了這么大的勁兒，可不是為了休了你的！你最好識時務一些，別再自以為是！否則，別怪本王出爾反爾！你兩個哥哥和秦家人的性命，可都捏在本王手里！”

“景二小姐是王爺的心上人，許多人都知道，不管王爺迎娶誰家的千金，都不敢對她怎么樣！又何必讓我擔著這個虛名。”秦諾輕聲勸道。“何況，王爺大可迎娶景二小姐為正妃。”

凌夜軒的目光越發冷冽，手不知不覺握成拳。

“王妃想的可真周到！只是，本王的事，還輪不到旁人來做主！”

……

轎子終于停在太后居住的壽寧宮，秦諾多少有些忐忑。盡管昨日梁嬤嬤已給她講了規矩，可她畢竟是第一次進宮，何況太后比較強勢，不似皇后和軟好說話。

扶著鳴柳的手下了轎，秦諾往旁邊瞧了一眼，凌夜軒早就站在那里等著她，見她下來，立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別緊張，祖母疼我，定然不會為難你的！”凌夜軒輕聲道。

秦諾微微蹙眉。這話，他在來的路上說了不下幾十遍，可她卻從他的叮嚀中，聽出了許多不確定。想是在他心里，也拿不準那個已知道了她不是秦家小姐的太后，究竟會不會為難她！

見他的視線一直停在她臉上，她垂眸壓住心底的不安，對他笑了笑。

“我有什么可緊張的！王爺不要多想。”

凌夜軒無聲地長嘆。他知道這女人不是省油的燈，雖既不會鋒芒太露，也不會任人拿捏，卻會給人下軟刀子！他倒不擔心她會給欺負了，只是擔心，祖母不會喜歡她！

“王爺，王妃娘娘，太后娘娘請你們進去。”一個小宮女走到二人跟前，見禮說道。

凌夜軒的眉心動了動，祖母竟然只派了個不知名的小宮女出來！以前他一個人來的時候，迎接他的，可都是祖母貼身服侍的人！

秦諾卻不知道這個，笑容得體，腳步沉穩，眼睛里還帶著一絲新人的嬌羞。他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兒，卻又忍不住腹誹，這女人，還真會偽裝！

太后正慢條斯理地喝著茶，見二人進來，放下杯子，臉上帶著個慈愛的笑，看著他們。

“孫兒拜見皇祖母。”凌夜軒忙給太后見禮。

“參見太后娘娘！”秦諾也跟著款款下拜。

凌夜軒的眸子一黑，扭頭就去看秦諾。梁嬤嬤是母后身邊得意的人兒，定然不會害這女人，故意讓她在祖母跟前放肆。可這女人，不僅沒有自稱，且不跟她一般稱呼“祖母”，而只是叫“太后娘娘”！

“快起來吧！”太后倒只是一笑，并未露出半絲慍色。“賜座。”

二人謝過太后，按次坐下。

“祖母氣色越發好了，倒是越活越年輕了！”凌夜軒笑著開口。

“昨兒剛來見了我，今日又說這話，倒是會哄我這個老糊涂！”太后笑看著凌夜軒，也不自稱“哀家”，完全是一副寵溺孫子的慈祥祖母之態。她這個孫兒，自小便得她的心，跟她也親近，心里想什么，她可是清楚的很。“你兄弟們都到了，你也別只在我這里坐著，倒是去跟他們說說話。”

凌夜軒應是，卻不起身，而是看了看秦諾。

秦諾好似沒覺察到他的目光一般，只對太后微笑。

凌夜軒皺了皺眉，只好起身告退。

“軒兒倒是很緊張你。”太后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你們能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哀家也放心了。”

秦諾笑了笑，正要說話，太后卻又開口。

“明慧，你帶著這兩個丫頭到旁廳用茶。你們……也都退下吧！”后面的話，是跟那些無聲地服侍著的宮女們說的。

“是！”幾個宮女都服了服，很快退了出去。

鳴柳和映荷悄然對視，服了服：“有勞吳嬤嬤。”

看著大家紛紛離開，屋內只剩下她和太后兩個人，秦諾起身，對太后微微屈膝。

“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話要吩咐？”

“你倒是個乖覺的！”太后盯著秦諾，不緊不慢地開口。“只是，當著下人的面，便不稱呼哀家皇祖母，可是想讓大家都知道，你不是正兒八經的瑞王妃嗎？”

秦諾聽了太后的話，心里咯噔一下。這位太后娘娘，果然是個厲害角色。

“不敢！”秦諾淺笑著坐了回去。“民女只是覺得，太后娘娘不會喜歡民女稱呼您為皇祖母。”

“倒也算你有自知之明！”太后臉上帶著笑，目光卻銳利地盯著秦諾。“盡管瑞王說起，這也并不是你的本意。可不管怎么說，你的出身，都不適合做瑞王妃。哀家已經跟瑞王講清楚了，待謀劃周全，你若不愿意出府，就在他身邊做個侍妾也好！”

“太后娘娘想的周到！”秦諾面不改色。“只是，民女并不愿意留在王府，也請太后娘娘，早日想到兩全之策。”

“哦？”太后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這倒有些出乎哀家的意料之外。不過，既然你有此意，那就最好。哀家也不希望瑞王身邊，留著不明不白的人！”

秦諾聞言，款款起身，對太后服了服。

“民女多謝太后成全！”

太后臉上，依然是慈愛得體的微笑，對秦諾微微點了點頭。

“哀家倒真擔心遇上個喜歡攀高妄上的！沒想到，你竟然這般明白！你的意思哀家也懂了，軒兒他是皇子，又心有所屬，應該不難勸說。只是，哀家一時還沒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且側妃又要進府了，就多等些時日吧！”

“是！”秦諾笑著應道，垂眸落座。

有了太后的話，她的心稍微安穩了一些。盡管太后不是皇上的親生母后，也不是凌夜軒的親祖母，卻很受敬重。一般情況下，他們是不會違背她的懿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