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樹影婆娑。

凌啟槐佇立在月色下，被月光拉長的身影，似乎也帶著幾分戒備。

秦諾氣定神閑地站在那里，心里卻多少有些嫌棄。

盡管月色很美，但九月的夜，卻微微帶著些寒意。要不是怕吵醒了老十五，她才不會提議出來說話。

“你究竟是何人？”凌啟槐低聲問道。“暮雪呢？被你藏到哪里去了？你是誰？為何要代她嫁給三哥，有什么目的？是誰指使你的？”

“秦暮雪嗎？”秦諾慢悠悠地開口。“我也很想知道她在哪兒！她若肯回來好好當她的王妃，我也不必被困在這府里！依我瞧，你還是去找秦楓問問吧！順便替我帶個話，我可就在瑞王府，呆到我給他的期限。”

凌夜軒正懷疑她，她不僅自己不能去見秦楓，連碧桃也不能打發她回秦府，否則被凌夜軒抓住了把柄，可不是好玩兒的！

而眼前這位六皇子，來的正是時候！既然他和秦暮雪有情，定然不會希望秦家有事。只是，正因他和秦暮雪有情，更可能不想秦暮雪來瑞王府。

“你是意思是……”凌啟槐微微蹙眉。

“你猜的不錯！”秦諾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借著月色，她能瞧出來，凌啟槐是很擔心秦暮雪的。“算你有良心！倒也不枉費秦家大小姐，為你做出逃婚這么大的事！”

“你剛剛說你也希望暮雪回來，可是你也不想做這個瑞王妃？”凌啟槐問。

“六殿下反應可真快！”秦諾忍不住吐槽。“我以為我剛才的話說的很清楚了，沒有暗示，也沒有拐彎抹角！”

老六雖封了王，但秦諾還是覺得叫六殿下順口些。

“快？”老六頓了一下，方才明白秦諾是在說反話，很誠摯地道。“抱歉！我方才只顧著想暮雪了！”

哪里有那么簡單！老六上來就質問她是何目的，可見是將她的代嫁，想成了陰謀！看來，盯著太子之位的人真不算少，而這個老六，應該是凌夜軒的支持者之一了。不過這些都跟她無關，她最關心的，是她能不能離開瑞王府。

“你確定找到秦暮雪，會光明正大地娶她？”秦諾笑了笑。“你覺得，會有人允許你光明正大地娶她？”

“只要三哥肯休了她，我就可以！”凌啟槐正色道。“你竟然不知道，女子是可以再嫁的？即便皇室宗親也是一樣。”

好吧！你們北宸還算不錯！秦諾暗道。！這么說，她以后努力的目標，不再是替秦暮雪保住這個正室的位置，而是讓凌夜軒休了她嗎？

秦諾想大笑三聲，這可比保住正室之位、樹立王妃娘娘的威信，容易多了！

“你去找秦楓，就能知道秦暮雪的下落。你們兩個保護好秦暮雪，這讓妖……凌……瑞王爺休妻的事，就交給我了！”秦諾說著，瞬間感覺前途一片大好，這樣算來，出府指日可待。

“好！”凌啟槐答應。“反正三哥心里有了旁人，也不會在乎暮雪！與其讓暮雪在瑞王府受人欺凌，倒不如盡力一搏！”

凌啟槐這話，說的倒是頗有氣勢。不過，你確定你們家秦大小姐，是個好欺負的嗎？不說別的，就只臨陣逃婚這一點，別說是在古代，就是在現代，也沒幾個有這樣的勇氣！

秦諾正要說話，卻忽聽凌啟槐怒喝：“誰？”

看著凌啟槐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去，秦諾感嘆，古人的武功的確是厲害的很。同樣是站在空曠的院子里說話，又是風吹樹葉的聲音，又是蛐蛐叫，想聽到一絲異樣，估計要很高的內力。

秦諾正琢磨著，自己是回去好，還是在這里等一會兒的好，卻見凌啟槐已飛身回來。

見秦諾依然站在那里，凌啟槐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三嫂果然好膽量，換做一般的女子，怕是早嚇得回了屋子。”凌啟槐贊嘆道。

“你明日就去尋秦楓吧！這件事，宜早不宜遲。”秦諾不接凌啟槐的話，輕聲說道。

“三嫂竟然不問問，方才的人是誰嗎？”凌啟槐問。

“你這么快就回來了，顯然是沒追上！”秦諾莞爾一笑。“我本來不想打擊你的自信來著！”

凌啟槐也忍不住笑了。怪不得老八和老十五一聽說來看三嫂，都迫不及待的，這個女子，果然是有些意思。

“我送三嫂回去！”凌啟槐帶著笑意說道，又嘆了口氣。“若三嫂頂的不是暮雪的名頭，倒是很適合做瑞王妃。衛國公府的二小姐，怕是沒這樣的氣魄。”

“你管好自己的事，別替旁人操心了！”秦諾微笑。“我可不喜歡身邊圍滿了女人的男人！”

秦諾的話，讓凌啟槐一怔。

“哪個男子不是妻妾成群，便是我娶了暮雪，也未必只有她一個。”

秦諾聽凌啟槐說的理所當然，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若是暮雪除了你，還有別的男人，你能接受嗎？”

“那怎么行！”凌啟槐脫口而出。“她是女子，怎么能跟我一樣！”

秦諾無語。不過，她也沒打算對古人進行男女平等的再教育，何況面前這位還是皇子，何況就是在現代，也沒真的男女平等！她只是有些悲哀，她還沒談過戀愛呢，就來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想要找一個情有獨鐘的人相伴一生，怕是不容易了，她還是準備著孤獨終老好了！

“誰？”隨著凌啟槐又一聲輕喝，一道身影，停在二人面前。

“本王的王妃還真是賢淑，深更半夜的不好好歇著，竟然與人私會！”凌夜軒的聲音，宛如清冷的月光。

秦諾正要說話，卻聽凌啟槐哈哈一笑。

“三哥來的正好，我正要送三嫂回房里，既然三哥來了，小弟就告辭了！”話音剛落，凌啟槐一個轉身，便向院外掠去。

秦諾忙回頭，哪里還有凌啟槐的影子！不由得暗暗咬牙，這個老六，他是故意的吧！

“怎么？都不見人影了，王妃還戀戀不舍？”凌夜軒的手，撥弄著額前被吹亂的頭發，陰測測地開口。“要不要本王替你追回來？”

“王爺隨意，我無所謂。”秦諾淡淡地答道，也不看凌夜軒，徑自往屋門口去，不想剛剛邁步，便覺得胳膊一緊，整個人，便撲倒在凌夜軒懷里。

秦諾既不開口，也不掙扎，只是安靜地被凌夜軒的胳膊，緊緊的摟著。反正也掙不脫他，還是省些力氣的好。

“為何不說話？”凌夜軒低吼。“你就不想跟本王解釋嗎？”

“有什么好解釋的！”秦諾微微一笑。“王爺不是都看到了！”

“是看到了！”凌夜軒的話，好似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看來，本王不應該再讓王妃獨自居住在沁心居，是時候搬回去了！”

秦諾蹙眉。話說，接下來不是該上演被休的戲碼嗎？怎么成了搬回去？

明知道百般掙扎也沒有用，秦諾只是象征性地晃了兩下，便被挾持到了正房。迎上幾個丫頭吃驚的目光，秦諾才知道，怪不得灼桃沒去她那兒，原來是回來服侍妖孽了！

“王爺！”丫頭們連忙行禮。“王妃娘娘！”

凌夜軒冷哼了一聲，環在秦諾腰上的手臂稍微緊了緊。秦諾很配合地跟他故作親熱狀，對丫頭們矜持地微笑。

“映荷姐姐，王妃娘娘是搬回來住了嗎？”輕風悄聲問道。

“砰”地一聲悶響，將丫頭們的小議論隔在門外，也打斷了秦諾那顆想聽聽八卦的心。不過，秦諾可沒敢瞪凌夜軒表示內心深處的不滿，她是馬上要走的人了，還是不要激怒妖孽，好好保住自己為上。

又是“砰”的一聲，整個人扔到床上，依然是滿目的紅色，很是喜慶和耀眼。秦諾不自覺地往里面縮了縮，雙手抱肩。

“你……你要干什么？”

“你以為我會干什么？”秦諾明顯戒備的神態，讓凌夜軒心頭火氣。“叫你回來，不過是因我改變了主意，不想讓灼桃去沁心居而已！”

好主意！灼桃不是省油的燈，讓她去沁心居，她定然會猜到凌夜軒是故意的！只要不是笨人，就會小心防范，怕到那時候，凌夜軒的算盤就落空了！

不過，有一點，秦諾不明白。灼桃在凌夜軒身邊這么多年了，凌夜軒為何才動她？是想將跟那個人的爭斗由暗處搬到明處，還是——存心給她找麻煩？

“王爺！其實你若想休了我，迎娶衛國公府的二小姐，不用找理由，隨時都可以！”秦諾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既然大家都有此意，說開了豈不是更好？省得你也拐彎抹角，我也拐彎抹角，斗智斗勇實在是太麻煩！

凌夜軒的眼眸忽明忽暗地閃了閃，冷冷開口。

“本王的事，無需王妃操心！”

這不只是你自己的事，也不只是你和秦大小姐的事，是無辜的我的事！秦諾在心里哀嚎。但她知道，她不能再說下去了，否則不一定哪句話，就激怒喜怒無常的妖孽，吃虧的還是自己。

“王爺，我困了！”秦諾決定換下一話題。本來她早就歇著了，可被老六和凌夜軒這么一鬧騰，已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怕是再不睡，她就要頂著熊貓眼見人了！

“王妃是在邀請本王？”凌夜軒忽然邪魅地一笑。

秦諾暗暗翻了翻眼睛，果然人和妖孽，是無法溝通的！

“那個，不然我睡外面，別讓丫頭們值夜了！”秦諾提議。

凌夜軒不理秦諾，徑自上前來，將秦諾推到一邊，卷起兩床被子，便放到了地上。

“我睡地上！”秦諾立刻說。雖然心底有那么幾分不情愿，可這是人家的地盤，她還是會做人著些，以便早日脫離苦海！

“地上涼！你內力不夠！”凌夜軒說著，和衣躺下。

秦諾微微一怔，卻沒有說話，拉過被子來蓋在身上。如今正是深秋，屋子里的確是——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