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塞爾挽歌

徐江

機場關閉

航班取消

鴿子在歐洲的胸腔碎裂

安檢走過來

捏我的口袋

他捏到潤喉糖

這農家出身

臉上長痘的小伙

神情嚴峻

上回是一個膚色白凈的姑娘

一面和同行嬉戲

一面認真捏一下每個乘客的褲管

勁道之足

就像她曾經發過誓

要借某一兩次的不經意

去捏碎那些

運氣不好的睪丸

 

這是在天津

我居住的城市

如果需要

你當然可以換成

你住的休斯頓

約翰內斯堡

只是大腦的溝回不變

里面液體在驚跑

窗外是槍聲、巨響

平時在影院見識

此刻它們是真的

就像在回應幾個月前

蘑菇云在塘沽升起

樓群震動

濃煙把陽臺

朝向人馬座的

望遠鏡筒吞噬

 

肉體膨化

你不見的那些羽毛

猝然四散揚起

流亡的毛發射向馬路對面

它們跟碎磚、塵土比賽

看誰能更快隕落回岑寂

這么快就沒有新聞了

電視在滾動播出

新一輪真人秀

把視線推向新的驚訝

新的失落

新的疲憊的一天

所有城市的路沉沉睡去

它們不再醒來

醒來的是道路的嬰兒

天天如此

只有想象中的睪丸

繼續被殘忍地嬉鬧著捏動

有的臉蒙著黑色絲巾

有的手臂戴著紅色袖標

 

布魯塞爾的黑煙與警鈴

同時升起

偉大的梅格雷探長

沒有人能驚起

他書里的長眠

要是誰能叫下他就好了

哪怕那個兒童雕塑

從基座上走下來

掏出小小的陰莖

對準探長的臉

好了

不管罪犯來自中東還是紐約

疲憊的偵探醒來

他在小說里

替我們解決

 

快沒有報紙了

布魯塞爾國際機場

雙流國際機場

快沒有出租車了

布魯塞爾大廣場

俄羅斯紅場

天安門

快沒有行人了

布魯塞爾地鐵

黃浦江外灘

深圳的世界之窗

就要沒路可逃

布魯塞爾中央車站

河內法租界街心公園

蘭州黃河大橋

就快要沒有人能夠

在陽光和陰影的交接地帶

幸福地孤獨死去

布魯塞爾圣米歇爾圣古都勒大教堂

天津老西開教堂

哈爾濱圣索菲亞

救火車在往天上瘋開

它說它看見了那些鬼

他們一直在贏

 

現在

讓我跟無數個我

對遙遠的和身邊的布魯塞爾一起說

我們活著

無數次看見倒塌

我們不停重建

 

2016/3/25—28

伊沙點評：第六季開始了！我發現近期《新世紀詩典》的新氣象是：系列詩會現場獎在升值，似乎沒有拿過現場獎（縱然拿過“李白獎”）也不算真本事。所有健康、向上的事物在這個場域都會得到發揚光大。徐江三次得過李白獎（是最多的），也兩次得過現場獎。這是他3.25之夜拿走“磨鐵之鋒”朗誦會冠軍的作品，一首天然具有冠軍品質的詩，幾乎也是《新世紀詩典》史上推薦過的最長的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