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杜小寒又再次見到李辰儒，他正端著一碗熱粥躬著身給一位老奶奶。老人家接過粥連聲道謝，眼淚都止不住的掉下來。

“都說養兒防老，怎么一遇到事先跑的是我那兒子呢。”

李辰儒沒有安慰，只溫柔的說吃完還有，不要著急。老人點點頭，諾了下來。

“李大哥！”杜小寒叫道。

李辰儒轉頭就看到杜小寒站在蓬外，笑了。

“快進來，你怎么來了？！”李辰儒有些驚喜。出來迎的時候見到白楚，兩人互相拱手致意。

“我跟著白少主來賑災呢。一路上都是聽到您的光輝事跡。”杜小寒打趣道。

“想是跟著李辰亦那小子學壞了，現在都知道挖苦人了？”

“不敢不敢。”杜小寒嘴上說著不敢，卻笑的很是歡樂。

“這兩位是？”李辰儒看著跟著杜小寒的兩人，一個眉清目秀，一個粗獷豪放。

“哦，這是天仙谷的兩位大哥，一路上多虧他們照顧。”杜小寒介紹道。

李辰儒笑著點點頭，算是致意。南溪也頷首回應。一行人跟著李辰儒進了他落腳的雅間，布置的簡單干凈。

李辰儒心里關切著那個弟弟，連忙問起來。

“李大哥這事你都知道了？”杜小寒有些訝異消息原來竟早已傳到北方。

“嗯，辰亦的傷沒大事吧？”李辰儒又問道。

杜小寒剛想說沒什么大事，荊拓走上前，上手抱拳，一副“一人做事一人當”慷慨就義的模樣道：“對不住，令弟的傷是我不小心。”

杜小寒一愣，正準備解釋，李辰儒笑了：“義士不必自責，想必是他自己不小心，撞到你的刀上。”

“撞”這個字用的很好。

阿木沒忍住，笑出了聲，然后大家都笑了。只有白楚笑的最為克制，好像只有那略微有弧度的嘴角才能證明。

“玄虛長老近來可好？”白楚問道。

“好，最近迷上了養魚，每天都親自喂食查看呢。”李辰儒笑道。

白楚點點頭，不再說話。半晌，白楚才開口：

“天長郡的事您也知道了，朝中有什么勢力您也清楚，這次若不是李辰亦以身犯險，還不知道這一只紙老虎要作威作福多久。王爺難道真的就打算從此浪跡江湖嗎？”

沉默，令人尷尬的沉默。

“想必你們也累了，早些休息，我去粥棚看看。”良久，李辰儒才出聲，打破了這可怕的沉默。

李辰儒像他的名字一樣儒雅有禮的招呼著每一個人，甚至出門時還不忘叫小廝給房里送些熱水炭火。

“少主……”阿木小心的叫了一聲白楚。

“我沒事。”

白楚確實沒事，因為他看到即便是出身皇家善于偽裝的李辰儒剛才出門的時候也不小心踢到了門塌，那是他的禮教所不允許的。

“有觸動，就有希望吧。”

白楚沒頭沒尾說了一句，阿木皺著眉頭不解，白冉卻面無波瀾。

杜小寒也不解，但是杜羽教的好，別人的事少管，也只當沒發生過這件事。

在有了銀兩之后，賑災諸事皆順。白楚因為新一輪的點秋大賽的選拔準備前往玄門拜見玄虛掌門，杜小寒也在李辰儒的邀請下一同前往。只是原本早該抵京的李辰亦遲遲沒有傳來消息。

“多派些人手，沿路查看，一有情況速來回稟。”李辰儒有些心慌。

“是。”

聽說李辰儒回來，玄虛放下手中的魚食，帶著笑意迎了上去。

“辛苦了。”玄虛拍拍李辰儒的背道。

“不辛苦。”李辰儒難得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他也只有在外公面前才會這般模樣。

“掌門爺爺我又來打攪了。”杜小寒笑著作揖。

“說胡話！”玄虛假裝生氣的樣子。

眾人皆是一笑。待介紹完畢，一群人風風火火的進屋了。這本該是一個在賑災結束，玄門初定，團圓的好日子。

“圣旨到！”

玄虛長老的眼色立刻冷了下來。

“外公，您在內殿休息吧，我來。”

李辰儒一個人走出了內殿，發髻高高的，每一步都堅毅有力。

“王爺，這是給掌門的圣旨，您還是不要為難奴才吧。”傳旨的太監臉上的笑堆的十分虛假，看著像是給樹涂了一層蠟。

“外公身體不適，再說我現在也算是掌門，就由我來接旨吧。”李辰儒不由分說的跪了下來，鋪下的衣袍讓太監退后了幾步，生怕踩到了一片衣角，犯了僭越之罪。李辰儒身后的幾個門生也跪了下來，伏在地上等著圣旨。太監無法，讀了起來。

李辰儒的圣旨接在手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可身后的門生皆目露憤懣之情。

“此事不可對外公說起。”李辰儒起身淡淡地說。

“何事？”玄虛長老在李辰儒進門就問道，此刻他不是掌門，只是一個孩子的外公。

“無事，不過是想要我回京過年罷了，”李辰儒笑道，“眼下門里這么多人，想來外公也不會覺得孤單，我去去就回。”

“孩子……”玄虛想說什么話，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出口。

李辰儒什么也沒帶，就連一個小廝也沒有，仿佛真的是去去就回，打個招呼而已。

玄虛目送他出門，直到消失在山間的云霧里。

沒人敢說話，就連一直跟在玄虛身邊的全叔連口氣都不敢出。原本以為躲到這深山之中，退回這山野之地，一切會回去，至少會過去。

“實在抱歉，我有些累了。”玄虛歉意道。

“掌門去休息吧，我們不打擾了。”白楚回道。

“好，其他的事阿全會幫各位打點的。”玄虛笑盈盈回屋了，一進屋就嘆了一口悠長的氣。

杜小寒突然心生一絲涼意，權貴之上還有權貴，一道圣旨，切斷了所有的祖孫之樂，權貴似乎像一把利劍，沒有感情，持劍的人想往哪砍就往哪砍，也不管砍中的人會不會受傷。原本他以為他們這些人都是過的幸福開心的呀，就像初入燕京時的花燈一樣。

“小寒！”南溪叫他，“回屋吧，外面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