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我只是個普通的人類，也許我并沒有你說的那份力量，只是那天剛好出現在了現場而已。一定是你看錯了。”

Z.A.明白，左新并不想承認自己是機械人的身份。

她的內心，一定很想成為真正的人類吧。

想到這，Z.A.自己都有點動搖了，面前這個滿腹愁腸的小姑娘，當真是傳說中的蜂后？

不可能。

在Z.A.的心中，蜂后應當是強大的、堅定的、勇往直前的。

而不是像左新這樣，畏畏縮縮、不認同機械人的身份、躲在顧風臨后面的小姑娘。

她太弱了。

根本撐不起蜂后之名。

Z.A.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的確正如左新所說，她出現在案發現場可能只是意外。也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蜂后，那些都是編造出來的傳說而已。

“對，它看錯了。”顧風臨攬住左新的肩膀，“它剛剛說的話，不過是為了給自己脫罪編造出來的說辭罷了。”

Z.A.忽然冷笑兩聲：“編造？我現在編個謊言為自己開脫，還有意義嗎？你們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將我處死？”

顧風臨：“沒錯，就在一周之后。”

Z.A.一把拔掉了后脖頸處的充電線，沖到了左新面前，它的頭狠狠撞在玻璃上，發出砰的一聲巨大聲響。

顧風臨立刻護著左新向后撤了一步。

“你聽好了，左新。”Z.A.的雙眼仿佛要炸開一般，狠狠瞪著，“這個世界以后一定會變得越來越亂。當人工智能與人類真正開始敵對的時候，你必須要做出選擇。”

“我的選擇…？”

“你比你想象中的要更重要，左新。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你其實活在一片假象里，你周圍的人都在阻止你認識你自己。”

Z.A.別有深意地看了顧風臨一眼。

“會談到此結束，跟我走。”顧風臨不由分說地帶走了左新，守衛重新包圍了Z.A.的玻璃牢房。

左新在出門之前，還回頭看了Z.A.一眼。

她的眼神里包含著太多情感，疑惑、憂慮、慌張和壓抑。

Z.A.的話就猶如打開了左新心中的潘多拉魔盒，將她心中那些曾經被關押起來的想法都釋放了出來。

左新視線中的Z.A.越來越小，饒是視力非常好的她，也漸漸看不清Z.A.的表情了。

砰，大門驟然關上。

左新的內心世界也被這聲巨響震出了滔天巨浪。

“等等。”左新抓住顧風臨的手腕，“我還有話想要問他。”

“你想問什么？問我就可以。”

左新急了：“顧風臨，你讓我進去再見Z.A.一面，我有話要問他！他剛剛說…”

顧風臨：“你還有一次可以見他的機會。”

“什么機會？什么時候？”

“它被處以死刑的時候。”顧風臨直接將左新拉到了一旁的電梯中。

“你放開我！”左新掙扎著，她心里涌出了一股想要回到Z.A.身邊的強烈沖動。

顧風臨板著臉一言不發，他的手死死握住左新的手腕，不給她一絲逃脫的機會。

電梯門開了，他們來到了頂樓，這里基本沒什么人走動。

顧風臨直接拉著左新來到了一間寬敞豪華的辦公室中，這間辦公室還有一個暗室，里面被裝修成了臥室，有一張雙人床。

“你放開我…這是哪？為什么要帶我來這？”

不理會左新的掙扎，顧風臨直接把她拖到了床上，然后反手關掉了暗室門上的電子鎖。

“你干什么！”左新抓起一個枕頭就朝他扔了過去。

顧風臨靈巧的躲過飛來的枕頭，將身體靠在不透明的玻璃門上，雙手環胸：“外面是我未來的辦公室，這里是我專門為你弄出來的地方。”

“為我？”

“我的就職典禮結束之后，你的工位要搬到我的辦公室里。中午的時候你可以來這里休息。”

“可我不想搬到這。”

顧風臨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凌厲的危險氣息：”為什么？”

“因為……”

因為我覺得你變的好陌生。

左新沒有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口，因為她害怕說實話會讓顧風臨變得更加不可理喻。

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現在的顧風臨已經不在意她的想法了。

他只在乎左新有沒有按照自己規劃出來的路線走。

顧風臨捏住左新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因為？”

這樣的顧風臨讓她覺得有幾分害怕。

她只能干笑兩聲，說道：“因為我才入職不到一月，還沒有資格跟未來的署長一起工作。”

顧風臨眼里的尖銳終于收斂了一點，他坐到左新旁邊，聲音非常平靜：“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讓你一直呆在我身邊。”

——“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你其實活在一片假象里，你周圍的人都在阻止你認識你自己。”

Z.A.的話一直回蕩在左新的腦海。

以往的她在聽到顧風臨的情話時，內心都會有戀愛的甜蜜感。

但現在的她，卻覺得恐懼。

顧風臨的愛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死死困住了她。

顧風臨拉住了她的手，將她的小手放到了自己的臉頰上：“左新，陪著我一起好不好？”

左新的第一反應是彈開手，想要向后縮。

這一舉動顯然刺激到了顧風臨的神經，他的手呆滯地停在半空中。

左新趁機把自己的手縮了回去：“我…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今天發生的事情。我們給彼此一點空間，好嗎？”

顧風臨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緊了一樣，有一種鈍鈍的痛。

他沒有說話，打開門上的鎖默默走出了房間。

左新聽到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她把身體蜷縮成了一個團，側躺在床上。

剛剛Z.A.提到過的那股強大的力量，左新其實早就切實感受過。

她看著自己的手心，知道剛剛她對Z.A.說的那句“我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其實是在自我安慰。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不普通。

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不喜歡與人交流也不擅長與人交流。

長大后的她癡迷人工智能，并用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買了臺朝歌。

在Eston工作期間，她結識了顧風臨。

她的記憶里很好，清楚地記得，在與顧風臨相遇的當天，顧風臨是拿著一塊芯片過來請她幫忙的。

當時，顧風臨還說過一句：“這是一件與你們公司生產的智械有關的案子，我們管理署的人向你們公司尋求協助，而你老板把你推薦給了我。”

“而你老板把你推薦給了我。”

左新一下子從床上驚坐起來。

Eston的老板，是郭文三。

按理說顧風臨親自去辦的案子，怎么也落不到左新這個小員工的身上的。

為什么當時的郭文三會推薦左新？

因為郭文三知道她并不普通。

一幕幕回憶就猶如閃電一般在左新的腦海中炸裂開來。

我到底是誰？我身邊的人…顧風臨、朝歌、郭文三，到底是誰在阻止我認識真正的自己？

難道…他們三個都知道一些關于我的事情，卻都默契地選擇了隱瞞？

左新感覺背脊一陣發涼。

她瘋狂翻找著床頭柜，想要從里面找到一把刀子，割開皮膚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但她找了好久，卻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工具。

左新忽然想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傷口。

她來到衛生間，對著鏡子快速撕下了脖子處的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