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左新所在的部門組織了一場公開培訓課。

課程講師是左新的部門負責人，名叫黃奇。

黃奇的課比較無聊，底下的員工都昏昏欲睡的，只有左新還算給點面子，拿著筆記本在不停地記。

黃奇看了十分感動，然后接連叫左新起來回答了好多個問題。

好在左新的業務能力也強，黃奇提出的問題都能答上來。

培訓課結束后，黃奇把左新單獨叫到了辦公室。

“小新呀，我看你剛剛培訓課上表現得不錯，最近你的工作績效也名列部門前茅。我準備提拔你為副組長，你覺得怎么樣？”

聽到可以升職加薪，左新自然是很開心的——有了更多的錢，她就可以給家里的朝歌換點新的零件和裝備了。

“好呀好呀。”左新笑盈盈的，“謝謝組長提點。”

黃奇露出一絲奸詐的笑容，說道：“那你怎么感謝我啊？”

“我…一定好好工作，提升我們組的業績。”

黃奇表情失望：“哦，這樣啊。”

左新一看領導擺出這副表情，心下立刻有點緊張。她的工資其實不多，剛剛夠交房租，一個月也買不了幾件新衣服，還得給朝歌交電費，手頭一點積蓄都沒有。

上次她拒絕了顧風臨的邀請，沒有跳槽去管理署工作，其實心里還是十分肉疼的，畢竟對方開出的薪資是真的比這里高不少。

但一想到過去工作就要跟很多人接觸，要想辦法去維護同事之間的關系，左新光想想腦袋就大了。

她有輕微的社交恐懼癥，不喜歡跟人打交道。

“僅僅有個口頭保證，也不夠吧？”黃奇的語氣逐漸變拽，“咱們組這么多人，可個個都想當副組長，在我手底下干，好處多的是。你可得想好了，不把我弄滿意了，我就把這個提拔的名額讓給別人了。”

哎，果然與人打交道是一件麻煩事。左新心里一陣難受。

“怎么不說話呀？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黃奇站了起來，走到左新身前毫不客氣地用手捏住她的下巴，“怎么？你還不愿意？”

“我當然愿意升職呀。”左新露出職業假笑，“要不這樣，今天下班后我請您吃頓飯怎么樣？我請客，去咱公司旁邊的鶴頂樓。”

鶴頂樓是一家高端餐飲酒店，一般公司內聚會什么的就會去那里吃飯。

只是，價格不菲。但這已經是左新這樣的小員工能夠拿出的最高誠意了。

“哼。”黃奇笑的痞里痞氣的，他搭上左新的肩膀，“行啊，那邊正好有客房，你一塊開個房間，我們在那里住一晚，你升職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真惡心。左新忍住心里的不快，還算禮貌地推開了黃奇：“我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沒有那么著急升職。”

“你…”黃奇在公司呆了這么些年，還沒見過她這么說話的。不過他立刻又露出了猥瑣的笑容，“哦，我知道了，欲擒故縱是吧？行，行，我出房錢。”

左新臉上又堆滿了職業假笑：“謝謝組長的好心，但我對目前的職位很滿意。”

黃奇的臉一下就臭了：“差不多就行了，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組長，我覺得我能力不夠，不能勝任副組長這個職位，”左新一邊說一邊往門口退，“我還有一些任務沒完成，先走了。”

她抓著門把快速開門溜走了。

這給黃奇氣的不輕，在辦公室里直跺腳，但也無可奈何，總不能現在沖出去把她訓一頓吧？

丁零零——黃奇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

“誰啊？這么煩人。”他罵罵咧咧地一腳踹開身邊的椅子，不耐煩地接起電話。

對方跟他簡單地說了幾句之后，黃奇臉上那煩躁的表情消失了，陰險的笑容重現：“行，知道了。”

掛上電話，黃奇一臉舒爽，他看了眼辦公室外左新正在工作的側影，心里暗搓搓地想：拒絕我，以后有你受的。

而左新在回到自己的工位以后，心里真的越想越氣。氣憤之余還有點泄氣，今天她的拒絕絕對不是結束，而是一段艱難未來的開始。

黃奇是個極其小心眼的人，被下屬這樣當面拒絕，一定不會輕易咽下這口氣。

一股沮喪至極的情緒涌上心頭，左新有點想哭。她真的已經十分努力的工作了，可是現實并沒有給她相應的回報。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并且，以后的努力也都不會得到尊重。

——如果我的上司是個機械人就好了。左新忽然這么想。

那樣的話，我就會有一個論實力選拔人才的部門領導。而不是像黃奇這種一有點權利就巴不得占全世界便宜的人。

心中悲憤交加的她，此刻已經無心工作了。

她站起來，去了洗手間的隔間里面，坐在馬桶上，一個人靜靜的呆著。

她一直垂著頭，腦海里重復著剛剛她拒絕黃奇的畫面，她知道自己親手斷了一條向上爬的路，但是不后悔。

可是，又很難過。難過的很安靜，難過的很孤獨。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在自己傷心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可以供他傾訴。

她沒有父母，體會不到那種找父母撒嬌求安慰的感覺。也不喜歡社交，跟同事基本沒有互動，所以也沒有朋友。她每天說話最多的對象，就是朝歌。

可是朝歌能給她多大的安慰呢？

每次左新向朝歌訴苦的時候，朝歌便會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她，靜靜地聽著她說話。然后用它程序里設定好的內容，來說上幾句溫暖的話。

可朝歌到底能不能理解左新身為人類的苦衷和壓力，她不知道。

左新將雙腿屈起，用一種類似胎兒在母親子宮里的姿勢，圈住了自己。

無形的壓力和孤獨感包裹住了她，這是她人生第一次，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感到一絲擔憂。

也許以后，都要過這種沒有出頭之日的生活了吧。

不過還好，總算有朝歌陪伴自己，也不算是完完全全的孤獨。左新自我安慰著。

她在馬桶上靜靜地坐了半個小時，才推門走出，到洗手臺前照照鏡子，拿出口袋里的口紅給自己補了補妝，再對自己笑笑。

確認狀態完好之后，左新才像沒事人一樣返回自己的工位。

可是她剛剛回去，就看到椅子上被人撒了一杯咖啡。

“喲，你回來啦？”黃奇舉著杯子一臉幸災樂禍，“我剛剛經過你這里的時候不小心把咖啡灑了，你自己擦擦吧。”

左新硬是咬咬牙，什么都沒說。

黃奇這個人，平時就喜歡給一些不聽他話的員工穿小鞋。估計以后他還會隔三岔五地來找麻煩吧？

左新抽了一張紙巾，默默把椅子上的咖啡擦干凈了。

黃奇看后得意地哼了一聲，轉身唱著小曲走了。

左新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對方怎么說也是個上司，自己還要靠這份工作吃飯呢。

她忍著脾氣，一直熬到了下班的時間。

然而，下班時間剛到，黃奇就給她發了份電子文件。

里面包含了兩段錄音。第一段錄音是不久前吳巧嬋打來的，她說家里的子歌又出問題了，要求左新再來檢查一次。只是這次吳巧嬋更換了上門的地點，并強調情況緊急，務必要在今天之內去。

這段錄音的來電時間為今天下午1點半。

而第二段錄音，則是黃奇于10分鐘之前錄的：“小新呀，我下午太忙，忘了把這個任務派給你了。剛剛的來電錄音你也聽了，對方挺著急的，你就現在過去吧。”

左新聽后立刻站起身，往黃奇的辦公室看去，卻發現對方早就下班回家了，里面空無一人。

這擺明了就是黃奇故意壓著這個任務不告訴她，惡意侵占她的下班時間。

左新氣的想打人，想爆錘桌子。但理智告訴她不能在同事面前失態。

短暫的猶豫過后，左新決定先把心里的怒火壓一壓，快點完成手頭的工作才是眼下的重點。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工具包，拿著吳巧嬋提供的新地址，一路小跑地離開公司坐地鐵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