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一刻，天色漸暗，燈罩中的夜明珠透出柔和的光，映的掛在燕如玉嘴邊的哈喇子越發閃亮。

沉溺于睡夢中的人就那樣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可言的歪在椅子上。

更加令其毫無形象的還有那輕微的鼻鼾聲和時不時從嘴里跑出來一兩句夢話。

站在一旁的春桃默默將頭偏到一邊，滿臉的不忍直視。

皇上這睡相真是…太不雅了！

這樣下去的話有哪個男人會敢娶啊？！

不對，好像本來這個身份也是沒人敢娶的哦……

春桃的腦子瞬間亂成一團，成功的將自己代入深深的自我矛盾中。

遠處的暖色光點漸行漸近，春桃回過神，忙用手肘懟了懟燕如玉，示意她該醒了。

“嗯，嗯？”燕如玉迷迷瞪瞪的睜開一雙朦朧杏眼，景湛就娉娉婷婷儀態萬千的站在她身前。

“美人兒～”

燕如玉睡懵了，眼神癡迷的看著景湛，喃喃的喚了一聲。

她連忙起身，一把握住了景湛的手，笑瞇瞇道：“仙女仙女，小仙女你為什么要下凡啊？”

隨即松開小手，指著自己，“是因為風流倜儻英明神武的朕嗎？”

景湛嘴角一抽，硬生生的將燕如玉的手掰下去，滿臉的不屑與傲慢。

“沒錯，是你仙女爺爺我，玉帝和我說允許你回天庭復天蓬元帥一職，我這是特地下凡接你來了。”

燕如玉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然后……然后她就被嚇醒了。

使勁的用袖子抹了抹肆意在臉上流淌已久的口水，燕如玉正襟端坐，晃了晃頭使自己更清醒一點。

剛才的這個夢，不簡單吶……

遠處的暖色光點漸行漸近，正要拿手肘懟醒燕如玉的春桃看著身邊已然轉醒的人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往日都是要叫好一陣才能醒的，今個兒是怎的了？

難不成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對不對，這太陽明明已經擱西邊落下去了啊。

誒，這不就奇了怪了……

燕如玉面色不太好，表情有幾分駭人。

看起來活像是別人欠了她好幾吊子錢。

春桃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兩步。

這樣的表情不是她第一次見，甚至可以說在兩年前，她天天都要面對皇上這樣的一張臉。

貴妃娘娘好不容易求得奇方使得皇上將那段往事忘記，現今難不成又記起來了？

春桃雙眼緊閉，兩只手掌合在一起，嘴里喋喋不休的在一旁祈禱著。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啊，千萬別讓皇上記起來，那可真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啊！

哪怕仍不理朝政，她也不愿再看見皇上那般努力卻消沉的日子了。

“皇上，景才人到了，不知……”

夏杏帶著景湛款款而至，對著燕如玉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讓她拿著燈籠滾出去！”

春桃驚的睜開了眼睛，連忙將小手放下，往前推搡著夏杏，示意她趕緊出去。

夏杏神色不變，不著痕跡的行了禮，轉身欲要帶著景湛離開。

唯有景湛這個初生的牛犢不怕燕如玉這只炸毛的小母貓，還不知好歹的去問。

“那臣妾滾出去是要……”

“守夜！”

燕如玉狠狠的一甩袖子，撇下一干人等，嘴里嘟嘟囔囔的直徑往內殿里走去。

“掌燈掌燈，有夜明珠還掌個毛燈，腦子有病病……”

“誰出的掌燈這個主意，怎么不亂棍打死……”

“真是mdzz……”

景湛，春桃：“……”

一開始說罰掌燈的就是您吧！

春桃轉身松了口氣，夏杏瞥了一眼在地上剛變成碎片的杯子，傳喚著宮人來掃走。

除了地毯上還未干的一塊水漬外，一切又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

景湛坐在偏殿的美人塌上，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怎么明明他什么都沒做，怎么受傷的還總是他呢？

聽說往常被小皇帝煩的不要不要的白充儀今日都得到了溫柔以待。

雖說不該那么想，可他這種容貌的怎么就不行呢？

他若真是個女子也可謂傾國之姿啊！

景湛轉身躺下，卻更加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與此同時睡不著覺的還有燕如玉。

可能是剛剛睡過一陣的事，也有可能是夢境中的事，也有可能是更早一些的事，不過反正無論哪件事導致的結果都是——

她睡不著了。

更準確的來說可能是——

她失眠了。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過的滋味，好像困倦感被什么事情羈絆住了一樣，遲遲不肯趕來。

是剛剛的夢嗎？

不可能，她才沒有那么小氣。

這感覺像是堵心，總感覺有什么東西要呼之欲出，卻又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一樣。

燕如玉的眼睛滿屋子亂飄，突然猛地一拍大腿正坐起來。

她想到了一件事！

偏殿的那張古怪桌子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

之前因為肚子一直唱空城計的原因給耽擱在那了，不過反正也是睡不著，何不去現在就去探探？

燕如玉摸著下巴沉吟了良久，最終決定一探究竟。

反正不上朝有的是時間補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