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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神秘圖案

  • 月夜天將變
  • 海殊
  • 11416字
  • 2018-07-06 15:00:15

1

申子雄的案子一直毫無進展,申子雄這個人就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

此時的溫市,宣布正式進入炎熱的六月。

全組人正焦頭爛額呢,辦公室壞掉的空調也沒有修好,頭頂一架老舊的吊扇嘎吱嘎吱地運作著,轉得人越發心情煩悶。

這天下午,辦公室卻陡然熱鬧起來。

因為馮秀蕓,馮大美女回來了。

調查組剛成立那會兒,誰不知道老大身邊有個跟進跟出的絕色美女,一句話總結:板兒正,條兒順,還會做人。

后來大家才知道,人家馮秀蕓那可是真正的名門閨秀。在國外和季辭東一起長大,現在回國,那也是一家上市集團的市場部總監。

她不僅貼心地帶來了親手制作的解暑綠豆湯,順便還找了維修師傅幫忙修理空調。

季辭東看著一臉悠閑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問:“什么時候到的?”

馮秀蕓溫和地笑了笑:“下午兩點到的。”話鋒一轉,半開玩笑似的問了一句,“我可發現了啊,你這組里什么時候添了個冰山一樣的小美人,連個握手的面子都不肯給?”

季辭東:“她就那樣,不是只對你。”

馮秀蕓狐疑地看他一眼,驚訝于他也會有替人解釋的時候。至少,對于他的解釋她也沒覺得開心就是了。

她在季辭東這個人身邊十多年,知道他所有的習慣和喜好,也知道他的底線和所謂的情感分界線。

但她從不敢說,自己了解他。

她看到的他永遠都是緊繃著一根弦的,坐在辦公室,是不動如山的沉靜模樣。抬起雙眸時,就是那黑夜里蓄勢待發的獵豹了。

好比此刻。

有人敲開他辦公室的門:“老大,聞山縣出命案了。”

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一邊穿衣一邊對她說:“今天不能送你,自己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

話音剛落,留給她的已經是門背后的滿室寂靜。

聞山縣隸屬于溫市,在距離市中心四十公里以外的偏遠地方。

四面環山,綠水環繞。

本來一般的刑事案件是不會移交到調查組的,但這起是特例。

遇害的,也是個孩子。

他被人發現的時候身上穿著一件紅色的裙子,以一種扭曲的捆綁方式懸吊在自家正堂的房梁上。

警察內部懷疑是畏罪潛逃的申子雄在報復社會,才有了這起詭異殺人案,所以把案子移交給了季辭東。

調查組到的時候是傍晚,找了當地一家條件一般的賓館辦理了入住手續。

一個小縣城出了這么一起聳人聽聞的命案,那消息早就如同漫天紙屑一樣飛遍了街頭巷尾。就他們住的這家賓館大廳里就圍了一堆人聚眾討論。

有人說:“聽說了嗎?那個孩子是被邪教給謀害的,孩子他媽還說,一周之前她就開始重復夢見一個黑衣男子站在自家門口盯著房梁的噩夢,結果他兒子就死了。”

也有人不信:“道聽途說,我看就是自殺,那個孩子從小就自閉。”

晚飯前,他們圍坐在季辭東的房間。

季辭東瞟了一眼最后進來的樊淺,她似乎剛洗過澡,頭發濕漉漉的,還沒來得及吹干。

他收回視線。

“石頭,說明一下我們目前掌握的具體情況。”

“于小飛,男,十三歲,上初一。初步鑒定是窒息死亡,手腳上捆綁的繩結非常專業,排除自殺可能。具體的,還要等明天一早我們自己去了現場才知道。”

同行的幾個組員就明天的安排開了半個小時的會。

晚上八點的時候,有人提議出去吃燒烤。季辭東大手一揮讓把賬都記在自己頭上,樊淺正捂著空空的胃想等會兒得多吃一點。

結果,季辭東說:“樊淺,你留一下,說說看對案子的初步分析。”

“……”分析什么?他們都還沒有實質性的接觸,就算是犯罪心理分析,她也不能道聽途說兩句謠言就開始天馬行空地編故事吧?

頂著上司的視線,樊淺再有意見也還是規矩地坐回原位。

季辭東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開始吧。”

樊淺:“……就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判斷,于小飛死于他殺,尼龍繩、紅裙子,還制造了自縊假象,完美策劃了這一切。初步判定兇手為男性。兇案現場沒留下任何指紋和痕跡,如果不是早有準備,那么他就是個犯罪高手,這點非常符合申子雄。”

季辭東撐著手點點頭:“繼續。”

“根據全球女性受害者的資料統計,穿紅色衣服的受害者居多。不可否認紅色代表血腥、暴力,同時能激發男性的性欲。而兇手選擇給一個男性受害人穿一件女性的紅色衣服,這極有可能代表兇手對女性的仇恨和征服欲,還有……”

樊淺實在說不下去了,就這分析,是個人都知道。

季辭東問她:“你覺得兇手是申子雄?”

“不是。”她回答得太干脆,對上季辭東的眼睛又解釋了一句,“這起案子無論是作案地點和手法都太低調了,不會是申子雄的做法。”

她剛說完,就發現了季辭東眼角隱約的笑意。

他站起身從床頭柜里取出吹風機遞給樊淺說:“分析得不錯。”說完在她頭上胡擼了一下,“先把頭發吹干。”

樊淺頓時頭皮發麻,她討厭觸碰,嚴重時會導致暈厥。

他明明知道的。

2

第二天一大清早,樊淺剛下樓就發現了已經等在路邊的季辭東。

頎長的雙腿隨意交疊,上身靠在車頭上,除了貴氣逼人還有點讓人無法靠近的冷漠,看到樊淺,說了聲“早”。

樊淺:“早……”

市井小巷的岔路口縱橫交錯,大多都是由青石板和石子堆砌而成。他們七彎八繞,終于找到了位于巷子盡頭的最后于小飛的家。

大門敞開,一眼就讓人看到了大堂內那根醒目的房梁。

門口坐著個老漢,是于小飛的父親,也是案發現場的第一個目擊者。他老來得子,對這個孩子自然放縱,抓著季辭東他們的手聲音哽咽:“警察同志,小飛那孩子最是懂事,都怪我常年都在溫市打工,對他的關心太少。求你們一定要查出兇手,還我孩子一個公道啊!”

季辭東拍拍男人的臂膀:“我們會盡力的。”

樊淺去查看了尸體,同時聽著于小飛的父親敘述了一整個事件經過。

6月8日凌晨,已經好幾個月沒回過家的于正財請了兩天假。他平常都在工地上上班,和孩子聚少離多,加上于小飛有些內向,父子間的交流也就更少了。

他心想著,小飛前兩天給自己打電話說學校要交三百塊錢的資料費,小飛他媽又回了娘家,他不放心,就決定回趟家親自替孩子去交錢。

結果,他打開房門看見的,就是房梁上穿著紅色裙子,手腳都被綁成了極其怪異的姿勢,早已停止了呼吸的自己的兒子。

于小飛的腳邊還有個被踢翻的矮塑膠凳。

于正財說:“我怎么都不會相信小飛會自殺,那孩子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兩天前通話的時候也完全看不出有輕生的跡象。”

石子孟奇怪地問:“小飛他媽呢?孩子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卻一面都沒有露過,怎么都說不過去吧。”

于正財長嘆了一口氣:“孩子他媽做了個噩夢,加上小飛的事情一發生,住醫院里去了。”

難道傳言是真的?

樊淺仰頭看了看頭頂上的房梁,除了被繩子勒出的幾道印記并沒有什么特別。她視線一轉,正巧對上季辭東看過來的眼神。

一目了然,彼此心中各有定論。

正午的時候,調查組回到了市里。

樊淺一頭扎進了驗尸房,半天之后,她拿出了尸檢結果。

“受害人被發現的時候是凌晨,根據尸斑判斷,死亡時間應該是一天以前。”

脖子上有一深一淺兩條勒痕,有掙扎痕跡,瘀青較少,所以被害人是被勒死之后再懸尸。

身上有新舊兩種傷疤,都是虐打所致。

“指甲縫隙中全是新鮮泥土,在受害人的胃部同時還檢測出殘留的野菜梗和泡面。”

報告一出,活生生一例虐打致死的惡性殺人案。

什么樣的生活環境會讓一個孩子需要野菜和泡面充饑,身上布滿被虐打的痕跡?

而能長期虐待這個孩子的,不是孩子他爹就是孩子他媽。根據于正財的描述,他長期在外打工,一年都難得見兒子兩回,故而排除嫌疑。

剩下的,只有那個傳言中做了詭異夢境,傳出邪教作案,最后還把自己給嚇進醫院的于小飛的母親謝芬了。

季辭東拿著手里的鋼筆來回轉了兩圈,再在桌子上咚咚敲了兩下:“石頭,把謝芬帶來。”

審訊室里。

樊淺和季辭東等人通過鍍膜玻璃觀察著里面的情況。

石頭難得嚴肅正經:“姓名?”

“謝芬。”

……

那就是個普通婦女,面對警察的問話緊張到結結巴巴。

“六號晚上你在哪兒,可有人證。”

“我……我在娘家,家里人都可以做證。”

石頭一拍桌子:“你還撒謊!我來告訴你,你六號在家門口五十米的茶樓里打了一下午的麻將,你輸了八百塊錢,于小飛背上的傷就是那天晚上你打的是吧……是不是?”

謝芬被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全招了。

原來她并非于小飛的親生母親,嫁給于正財的時候孩子才兩歲。她平常有喝酒和打麻將的習慣,因為自身無法生育,動輒就拿孩子當出氣筒。

她說孩子性格懦弱,從來不會告訴于正財自己遭到虐待的事情。

那個滿身惡習、滿臉世故的中年婦女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她臉色蒼白,抖著雙唇說:“警察同志,我錯了,那天打了孩子我就回娘家了,我真的沒想到小飛會自殺啊。”

石頭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拍在桌上咬牙切齒:“他不是自殺,是謀殺。”

……

在外面站了很久的樊淺問季辭東:“你怎么知道謝芬有問題的?”在還沒出尸檢報告的時候就讓石頭去調查了她。

季辭東放下雙手抱胸的姿勢:“冰箱、光盤、水槽。”

“冰箱里有很新鮮的魚和牛肉,但日常使用的碗柜里卻只有一副碗筷。客廳的桌子上有一摞廣場舞的光碟,而孩子的課本卻被碼成一摞扔在桌角。還有水槽,全是成年女人的衣服。這并不符合日常家庭的表象,孩子的存在如同虛無。”

樊淺第一次感覺到他強大的邏輯分析。

縝密的思維,精準的判斷,就如他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既似黑夜如水般沉靜動人,也如荒漠海天般寬容隱忍。

季辭東對于樊淺的那點小崇拜有些好笑:“想學?”

樊淺小雞啄米般點點頭。

季辭東看著彼此之間的距離說:“你什么時候能跨過人與人之間那一米二的安全距離,我就可以教你。”

他看著她過分白凈的雙頰一點一點變得粉紅,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兩分。

摸透她的性子并不難。

清冷表面下只是不善與人交往的心理障礙,驕傲又有些小倔強,遇到不知道怎么回嘴的狀況下,眼神脆弱且無辜。

他想起之前對她發火,又在心里添了一句吃軟不吃硬。

案子的線索停滯下來。

謝芬不過是虐待兒童后,擔心被人發現孩子受不了虐待而自殺,所以編造出了噩夢邪教殺人的謊話而已。她并不知情,于小飛在她走后不久就被人勒死,再懸掛才造成二次勒痕的事實。

警局頂多告她一個故意傷人罪。

午休的時候,石子孟正在整理審訊資料,看見走進來一個一身黑色西裝的俊美男人。

他用筆捅了捅旁邊的樊淺:“樊姐,你男朋友來了。”

她正疑惑自己什么時候有了個男朋友,就看見了曾云帆正一臉笑意地俯視著自己。

“師兄?”

看她迷糊的樣子,臉頰邊還添了兩道紅色的印記,他笑著制止了她要起身的動作:“你休息吧,我偶然路過的時候想起來你的藥應該沒有了,就順便給你帶上來。”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瓶子放到她桌上。

“謝謝。”樊淺一直覺得曾云帆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男人了吧。就是不知道經年之后,陪他在養老院的那個小老太太是誰了。

他離開后,一旁的石子孟奇怪地看著她手里的白色小瓶子:“樊姐,你那是什么藥啊,怎么連個說明都沒有。”

樊淺:“治療精神病的。”

石子孟頓時腦袋一蒙,樊淺有肢體接觸恐懼癥雖然沒有傳開,但他還是知道的,這種病有35%都是因為心理原因。他連忙轉移話題:“樊姐,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樊淺:“那不是我男朋友。”

“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認識的?”

“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

“樊姐,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

樊淺氣結,她不回答了!

所以當季辭東端著水杯出來接水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忍不住搖頭心想,以后還是不能讓樊淺和石頭多待,智商明顯都被拉低了。

石子孟也看到了季辭東,連忙離樊淺遠了兩步,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個什么勁。最后,他還是拿著資料蹭了過去:“老大,我剛剛整理資料發現了其中有一點比較可疑。”

季辭東就著手里的瓷杯喝了一口水,示意他繼續說。

“謝芬在審訊的時候曾透露過,于小飛之前在挨打的時候從來不曾反抗。可就在出事的那天晚上,謝芬因為輸錢打他時,他除了表現出反抗還說了一句他遲早會離開這個地方。”

季辭東沉吟了一陣。

“準備一下,我們要再去一趟聞山縣。”

3

聞山縣的警局監控室里,樊淺看著眼前滿屏的監控錄像眼睛都花了。

石頭遞給她一杯水:“樊姐你瞇一會兒吧,兩個小時后我叫你。”

樊淺拒絕了。

事實上,一到聞山縣季辭東就玩兒起了消失,反而讓他們所有人調出于小飛家附近所有兩周以內的監控,查找一個在網吧、雜貨鋪、學校周邊出現次數最多的成年男性。

樊淺有些明白季辭東的意圖,這就好比逐個排除,但這無疑是項浩大的工程,而且準確率不高。

半個小時后,季辭東回來了。

他俯身,一手撐在樊淺的背椅上一手撐在操作臺上,這就在她身邊形成了一個半包圍的狀態。

“嗡”的一聲,樊淺大腦一片空白。

她感覺自己被完全籠罩在季辭東身上特有的甘洌清爽的味道中,整個人恍恍惚惚無法動彈。不過奇怪的是,她既沒有出現顫抖也沒有想要惡心的癥狀?

她無所適從地往旁邊挪了挪。

季辭東像是完全沒有在意她的小動作,直接問:“有什么發現沒有?”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樊淺愣了好幾秒才意識到季辭東問的是自己。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肩膀無意間觸到了季辭東的手臂,不斷地告訴自己當他不存在,當他不存在。很顯然,這種心理建設也沒什么作用。

她有些窘迫和尷尬:“那個……你先離我……離我遠一點。”

季辭東側頭看著她紅到快滴血的耳朵:“緊張?”

樊淺“嗯”了一聲。

他不動聲色地收起了對樊淺壓迫的氣場,雙眼盯著監控錄像說:“有沒有找到可疑的人?”

樊淺終于得以端正坐好:“有,但是常出入這幾個地方的人很多,我們排除下來也有三個人都符合我們要找的標準。”

根據石頭調出來的監控顯示。

一號嫌疑人劉友。

三十歲,無業游名,多次出現在上述幾個地點,是當地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常在學校附近勒索小孩子錢財。

二號嫌疑人歐坤。

二十六歲。單身獨居,曾跟著于小飛的父親于正財一起到溫市做過建筑工人,沉默寡言,少與人交際,多次因為古怪的性格與人發生沖突。

三號嫌疑人馮柱。

二十九歲,是聞山縣人人喊打的對象,好幾年前就因為強奸未遂被抓去蹲了牢,出來后也惡性難改,常在街上拉住陌生女子言語調笑。

有人問:“現在怎么辦?把他們都抓來逐個審訊?”

石頭站出來說:“我看可行,你們看上述幾個人,我覺得一號嫌疑最大,他常常勒索孩子錢財,而于小飛在遇害前兩天找他父親要了三百塊資料費,但是根據我們得到的信息,學校根本沒有要買資料這回事。”

季辭東聽完沒有說話,轉頭看著樊淺。

樊淺遲疑了一下還是說:“我認為……二號嫌疑最大,雖然三號嫌疑人的行為也非常容易讓人聯想到于小飛身上的紅裙子,但我們真正的嫌疑人他起碼不是一個正常心理的健康人,一個已經開始殺人的變態者,他應該是缺乏人類情感,沒有同情心,在這個社會上如同影子一般的存在。但是一號和三號的情緒是張揚外放的,這并不符合犯罪心理的基本描寫。”

石頭點頭如搗蒜:“樊姐一說,感覺還真是這樣。”

季辭東瞟了石頭一眼,看著樊淺說:“犯罪心理分析很有必要,但要抓住兇手,我們要的是證據。”接著吩咐石頭,“查一下這個歐坤的地址,申請逮捕令,逮捕他。”

石頭已經開始在鍵盤上十指如飛,之后才反應過來:“老大,你一早就知道兇手是歐坤啊?”

樊淺也看向他。

季辭東“嗯”了一聲,發現樊淺和石頭都盯著自己不放的時候才開始解釋:“第一,于小飛家的地址比較復雜,家庭情況也比較特殊。兇手要想避開于小飛的后母殺人于無形,那只可能是熟人作案。”

“第二,從家出發到學校的時間大概是半個小時,根據于小飛后母提供的線索,兇手肯定會以欺騙受害人為由而進行接觸,獲取信任。想要避開這段路的所有攝像頭,就只有一個地方,拆遷的建筑樓。這勢必會留下大小不一的腳印和痕跡。”

“第三,繩結和裙子,我問過附近的老板,近兩周唯一買過類似物品的,是一個叫歐坤的建筑工人。他,一定就是兇手。”

樊淺:“……”

石頭:“……”

原來他一早就出去的原因是去勘測路線,搜查證據去了。但是他都有足夠的把握能找出真兇了,還讓他們調監控干什么?

季辭東一巴掌拍在問出這句話的石頭的后腦勺上:“把調查組的成立宣言說一遍!”

“不放過任何一條線索!不聽信所有懷疑可能!”

在監控室的組員笑成一團,連樊淺都忍不住莞爾。

季辭東一腳踢在石頭的凳子上,笑著呵斥:“好好工作!”

如此氣場全開,邪魅狂狷的季辭東,樊淺還是第一次見,他像是突然一下子落到了實處,真實的、伸手就能觸碰的存在。

不過幾分鐘,石頭雙手在鍵盤上一拍:“搞定!他住在石子路吳桐巷54號。”

老舊的筒子樓,環境嘈雜且混亂不堪。

歐坤住的地方在三樓轉到拐角處的一間小出租屋,上樓前遇見房東阿姨:“你們找誰啊?”

樊淺本來走在最后,停頓了一瞬:“阿姨,我們找歐坤,他住這兒嗎?”

房東頓時古怪地看了他們一眼:“在。”然后嘟嘟囔囔地進了屋。

季辭東打了手勢,幾個人繼續前進。

站在歐坤的房門口時,屋里傳來了非常奇怪的聲音,像是電鋸,緊接著又響起了菜刀大力剁在木板上的動靜。“咚咚咚”的聲音持續不停。

屋外的幾個大男人包括樊淺都想到了一個不可描述的可怕畫面,同時臉色都變了。

季辭東“哐”的一聲,直接撞開了不算牢固的木門。

“靠!”進屋之后,石頭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們看見了一個垃圾場一樣的屋子,外賣盒、衛生紙、飲料罐堆積成山,還隱隱散發著一股餿掉的味道。站在房間右邊的男人圍著圍裙,舉著菜刀看見突然闖入的幾個人,平靜地問:“你們找誰?”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眼神呆滯無光。

而他面前的刀板上,明晃晃的兩個大豬蹄。

反應過來的石頭幾人立即奪下他手里的菜刀將人控制住。

“找的就是你。”季辭東在屋里轉了一圈,拿起角落里的半截尼龍繩,“歐坤,你認識于小飛嗎?”

上一刻還面無表情的男人突然笑了,不是陰暗的嘲笑,而是真正地笑了。

那一臉溫柔的笑看得樊淺心里一緊,果然,他說:“你們見到他了嗎?樣子是不是特別美?我給他換上了最漂亮的衣服,送他去了最安寧的地方。”

抓著他手的石頭忍不住踹了他一腳:“人渣!”

他像是毫無感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們看他多么可憐,他在哭,全身都很痛。他不敢告訴他的爸爸,那個女人會不停地打他,打他。”

樊淺臉色發白:“所以,你解救了他?”

歐坤把視線移向樊淺:“是啊,我救了他。他在求那個女人,他拼命地給她磕頭,還哭著不停地認錯。他憑什么!憑什么要做這一切!”

說完之后,他突然朝樊淺的方向掙扎而來,季辭東及時扯了她胳膊一把,然后側身擋在了她的面前。

見狀,歐坤沉寂下來。

樊淺看著面前的身影,扯了扯他的衣擺:“這個人已經,瘋了。”

季辭東確定了樊淺沒什么特別反應之后,點了點頭。

根據石頭查到的信息,歐坤的母親很早就離開了,父親是個酒鬼,從小就被父親毒打,有非常嚴重的精神疾病和狂躁癥。

歐坤把于小飛的處境帶入了自己的小時候,然后殘忍地將于小飛殺害了。

4

因為歐坤對自己的殺人行為供認不諱,這起詭異的案子終于宣布告破。

當天市局派來了律師,杜伯蕭。他到的時候,樊淺和季辭東正在聞山縣的警察局做相關記錄。

這位在溫市乃至全國都非常出色的律師看著季辭東,笑著招呼:“辭東,好久不見。”他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干凈儒雅,文質彬彬。

季辭東:“好久不見。”

兩人在美國的時候曾有過幾次短暫的會面。

因為這起案件是精神病殺人,杜伯蕭說案子還得經過審理和鑒定之后才能給出相應的結果。

可是……

就在當天,有人找上了他們,是歐坤租房的那個房東阿姨。

她欲言又止,磕磕巴巴:“歐坤是我看著他長大的,性子的確古怪了些卻也干不出殺人的事。”

她說就在于小飛被害的前一周有個男人來找歐坤,結果從那天起歐坤就開始行為古怪,問他話也不知道回答。因為他本身就活得比較自閉,所以大家都沒怎么在意。

“看清那個男人長什么樣了嗎?”季辭東問。

房東說當時男人戴著帽子,看不到全臉。

樊淺內心一震,一個答案在喉嚨呼之欲出。

難道是那個在逮捕器官走私案的時候,敲他車窗的男人?樊淺連忙追問:“他是不是戴著鴨舌帽?很高,大概一百四十斤的樣子。”

房東說她也不是特別清楚。

季辭東問樊淺:“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她跟他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猜想。碼頭出現的男人行為非常奇怪,一定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目的。而現在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男人,會不會和之前的是同一個人呢?

季辭東突然抓起桌上的車鑰匙:“走,我們去歐坤的房子看看。”

房里滿地的垃圾,案板上那兩個大豬蹄上粘滿了嗡嗡吵個不停的蒼蠅,一股腐肉的味道充斥著這個小空間里,令人作嘔。

兩人在屋內轉了一圈之后,季辭東說:“我們的確忽略了一個問題,一個長期生活非常糟糕的人,最難清理的墻角比想象中干凈。”

樊淺湊了上去,果然,從角角落落來看這里并非常年不打掃的樣子。

也就是說,這屋里所有糟糕的狀況大概就是那個神秘男人出現后開始堆積的。

樊淺皺起了眉,出神之間聽見了一句:“小心一點。”

她仰頭看去才發現是自己差點撞到了旁邊一節帶了釘子的木板,而季辭東的手就恰好放在了那個釘子上面。

她微窘:“謝謝。”

剛落下話,季辭東就說了一聲:“等等。”

他示意樊淺讓開,拿起了隨意堆在角落的那十幾塊兩米多長的木板。仔細辨認下,墻上有一塊成人高一米寬大小的區域,比周遭已經開始剝落發黃的顏色要淺一些。

他試探著敲了兩下。

有回音。

兩人對視了一眼,季辭東從身上掏出了槍,示意樊淺站到自己身后。

一個飛踢,房門“哐當”一聲直接倒地。

隔間并沒有傳出什么聲音,他們試探著走了進去。

屋內沒有燈,只有高墻上一個如兩個巴掌大小的窗口里投進了幾縷微弱的光線。

季辭東打開了手電筒。

在看到屋里的場景之后,他的第一反應是去捂樊淺的眼睛。

他也確實那樣做了。

可不過兩秒,他的掌心傳來睫毛微微扇動的觸感,緊接著是她顫抖的聲音:“季辭東,你放開我。”

季辭東有些遲疑,他知道她看見了。

那滿墻的照片,是關于她十九年前的噩夢。

在那場噩夢里,她失去父母,甚至失去了和人接觸的能力。

季辭東最終還是選擇了松手。黑暗中,他掏出了一根煙點上,任由樊淺從他手上輕輕拿走了手電筒。

他觸到了她的手指,冰涼得讓人心驚。

季辭東狠狠吸了兩口香煙,看著面前那有些單薄瘦弱的身影,隔著幾米遠的距離他都能感覺到她的絕望和痛苦。

他粗略看過十九年前那個案子的卷宗,用慘不忍睹都不足以形容。他看著她一步一步地走過照片墻,讓那些血腥和恐怖的記憶再一次席卷腦海。

就在樊淺感覺自己下一刻連站穩都做不到的時候,季辭東將煙頭扔到地上用力碾熄,走上前去抽回了她手里的手電筒,強勢扳過她的腦袋,聲音嘶啞:“不要看了。”

樊淺突然轉身,臉埋在他的胸膛上。

季辭東第一次有種無從下手的挫敗感。

她是長輩推薦來的法醫,專業能力頂尖,有心理創傷但又懂一部分犯罪心理。他一直告訴自己,他就是一個引導者的作用,他給她空間任意發揮,用盡全力讓她走出困境。

但是,她現在這樣在他面前哭。

他任由心口處的絲絲疼痛蔓延,直到把手放在了她的頭頂。

很久之后,樊淺才平靜下來。

她突然說:“季辭東,我的肢體恐懼癥好像開始好轉了。”連她自己都很詫異,十幾年來,她無法和人進行身體接觸。唯獨季辭東,只要是他,哪怕身處在這如地獄的空間里,她都沒有出現太大的狀況。

季辭東看她轉移的點很奇怪,難得沒潑她冷水:“走吧,我們先出去。”

他拉住她的手,手電筒光線卻在倒轉中無意照射到了頭頂的天花板。

黑暗中,季辭東危險地瞇起了雙眸。

……

濃烈刺目的血紅色,詭異妖艷的模糊圖案,像是黑夜里張著血盆大口的鬼魅,又如接近死亡戲劇里的小丑。那正中間,寫著一行觸目驚心的大字:

Welcome to hell,my dear fallen angel(歡迎來到地獄,我親愛的墮落天使)。

樊淺心口發涼,卻在下一刻感受到了手心傳來的緊握力度。

半晌之后,反倒是她先出了聲:“季辭東,我需要提審歐坤。”

歐坤突然犯案,出現在出租屋里的神秘男人,以及這滿墻的照片和痕跡。

所有的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十九年前的那四起滅門慘案。

這個神秘人會是當年逃脫的兇手嗎?如果是,真兇是誰?樊淺感覺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卻始終抓不住要點。

究竟是誰?

在黑夜里一直盯著她?

5

季辭東正帶著樊淺去往關押歐坤的警局。

樊淺從上車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辭東換了握緊方向盤的手,出聲問:“不冷嗎?”

他示意她把車窗關上,卻換來樊淺茫然的眼神。

他嘆了口氣,知道對方大概連他說了什么都不知道。他看了車前方一眼,朝樊淺的那邊偏過身。

這次樊淺總算反應過來,任由季辭東替自己搖上了車窗。

他短短的頭發有好聞的味道,微微移動的時候不小心觸到了她的鼻尖,癢癢的。

“阿嚏!”她揉了揉鼻子。

季辭東立起身,看她紅紅的鼻頭和濡濕的眼睛,活像一只被欺負了的某種毛茸茸的動物。

“感冒了?”他問。

樊淺搖搖頭。她瞥見季辭東放在一邊的手機亮了起來,提醒他:“你電話。”

他示意讓她接。

是杜伯蕭,他為什么會打電話來?

短短半分鐘的時間,季辭東看見樊淺拿著手機的右手無力垂下,看著自己的眼睛里滿是震驚和慌張。

她說:“季辭東……歐坤,他自殺了。”

怎么會那么巧呢?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

季辭東瞬間就擰起了眉,他頓了一下,提醒樊淺:“坐穩!”

下一秒,車子迅猛地往前躥去。窗外快速倒退的人流和景物絲毫沒能緩解車內沉重的氣氛,兩人心里都猶如壓了一塊大石頭。

到警局的時候,杜伯蕭正等著他們。

他也是一臉復雜:“歐坤在食堂竊取了切菜用的菜刀,是非常嚴重血腥的自殘,切斷了自己的右臂。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失血過多無力挽回了。”

季辭東問:“這中間有沒有什么可疑的人來探望過他?”

“沒有,據我們了解,歐坤基本已經沒什么親人了。這歐坤雖然有精神病,但這死得確實有些蹊蹺。”

樊淺問他:“為什么?”

他說自從歐坤被捕,警局一直都有找專業的醫生給他治病。歐坤也挺清醒的,可問起殺害于小飛的事情卻說自己不記得了。

最后杜伯蕭補充了一句:“按照他的情況來看本來該越來越往好的方向發展,可這突如其來的自殺,怎么想都顯得有些奇怪。”

沒錯,歐坤突然自殺,還有之前突然發作的精神病,殘忍殺害了于小飛。他究竟是真的自己動的手,還是有人暗箱操作逼他動的手呢?

樊淺和季辭東在傍晚的時候一起回了酒店。

行程計劃是明天就得回到市里。表面上于小飛的案子已經破了,兇手畏罪自殺,但眼下這境況,疑點重重,像一團亂麻一樣讓人理不清思緒。

就連那個被人精心布置的、出現在歐坤出租屋里的小隔間,除了一些零散殘破的指紋,就只能看出嫌疑人張狂無畏的挑釁。如此縝密的手段必然不可能是歐坤所為,但對于這個真正的幕后黑手,他們目前依然一無所獲。

樊淺心事重重地抱著筆記本電腦去了季辭東的房間。

他正在打電話,房門虛掩著。

電話那頭似乎是個女生,樊淺聽見季辭東說:“暫時回不來……嗯,我知道,你找那個物業……行,注意安全。”

站在門口的樊淺這才覺得有些尷尬,想起上次到辦公室找他的那個馮秀蕓。

家長里短,怎么聽都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樊淺連忙退出來。

就猶豫了這一兩秒鐘,結果季辭東卻看到了她。他先是一愣,然后走過來拉開房門說:“先進來。”

樊淺立馬擺手,她本來對這樣的人情世故就不是太擅長,越發覺得不知所措了:“不用了……那個,我就是睡不著,想討論一下看看有沒有什么新線索。你忙吧!”

季辭東好笑地看著她急得不行的樣子,揚了揚手里的手機:“沒事,打完了,你先進來坐。”

樊淺:“……”她是真不想坐了啊。

暗道自己沒事兒干嗎非得來找他,弄得現在進退兩難。

她還想掙扎,抬眼卻撞進季辭東深黑的雙眸里。他也不催她,就保持著開門的狀態。

樊淺遲疑了一下,最后只有硬著頭皮進了。

季辭東給了她一杯水,拉了個凳子在她面前坐下。

“……”

不習慣這樣的面對面,樊淺只好用低頭喝水來掩飾自己的緊張。

對面的季辭東不知何時脫下了外套,里面穿著一件白色的棉質T恤,袖口挽至手肘,露出勁瘦有力的胳膊。他的氣質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恍惚間反倒讓人疑惑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他。

樊淺強迫自己收回視線。

她翻開攤在面前的筆記本電腦開始理思路:

申子雄殺了唐宵元,歐坤殺了于小飛。申子雄失蹤了,歐坤精神異常,后自殺。敲樊淺車窗玻璃的戴帽人,出現在出租屋的神秘男。挖走器官、報復、紅裙、救贖。

季辭東一言不發地看著樊淺,絲毫沒察覺自己看燈光下碎碎念的那個人的眼神,比平時不知柔和了多少分。

樊淺倒是沒什么察覺。

兩分鐘后,她非常嚴肅地抬起頭:“季辭東,你有沒有發現這后面所有的事情都是從申子雄失蹤開始的。”她突然睜大眼睛,“你說,申子雄會不會就是那個神秘……”

“目前并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一點。”季辭東打斷她。

看到對面眼神暗淡下來的人,他又說了一句:“樊淺,看著我。”

直到她抬起眼,他才繼續說:“兇手明顯是在針對你,既然他有意挑釁又躲在暗處,這種時候我們越要做到冷靜面對,能記住我的話嗎?”

看著季辭東的眼睛,樊淺緩緩點了點頭,一直吊著的心也跟著他的話突然落到實地。

她正打算說點什么,卻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

晚上十一點,誰會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

她剛“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就傳來石頭急促緊急的聲音:“姐!你們在哪兒?老大呢?快讓他接電話!”

“酒店,他就在我旁邊。”

季辭東絲毫沒有提醒她這是非常會引起別人誤會的話,接過她遞來的手機后先給石頭解釋一句自己的手機沒電了,才問:“出了什么事情?”

他難得耐心地等著石頭從震驚里回神。

良久,才傳來石頭的聲音:“老大,我們接到報案,申子雄……他死了,而且是在半個月以前。”

季辭東看了樊淺一眼,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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