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星的臉早已變得鐵青，就在兩個小時前她還洋洋得意的以為一切都結(jié)束了，她跟女兒馬上就要搬新家，開始新的生活，看新的風(fēng)景，結(jié)交新的朋友。可對面這個警察講的故事一語中的。

“我講得故事怎么樣？有沒有補(bǔ)充和修正？”

“不錯，很有邏輯性。不過你給我講這些做什么呢？”凌星當(dāng)然明白，僅有這些，是治不了罪的，頂多算是警方的一個推測而已，所以，硬是在臉上擠出些笑意！

“你為什么隱瞞了樂樂被張鳳的狗撲過的事實(shí)？”

凌星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慢慢的將目光放到邢浩宇身上“沒有必要。”語氣依然風(fēng)輕云淡。

“就憑你對警方隱瞞這一點(diǎn)，你的證詞就可以全部不作數(shù)。”

“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凌星心想，你們警方也不曾相信過我分毫，這些證詞本來就是一直不作數(shù)的。

“你跟我說過，樂樂不怕狗，相反還很喜歡狗。你還跟樂樂承諾過，等她上小學(xué)了，家里就養(yǎng)條狗。完全是在撒謊！”

“叮叮。”邢浩宇的手機(jī)微信提示音想起。拿起手機(jī)一看，是一段視頻。邢浩宇戴上耳機(jī)點(diǎn)擊了播放鍵。視頻里傳來樂樂的聲音。

“你見過軒軒嗎？”

“見過。”

“在哪里？”

“小區(qū)里。”

“是在小區(qū)樓下嗎？”

“嗯。”樂樂乖巧的點(diǎn)點(diǎn)頭。

“除了在小區(qū)的樓下，還在哪里見過他嗎？”

“在，在家里。”

“軒軒來你家做過客嗎？”

“嗯。”樂樂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什么時候啊？”

“一個晚上，軒軒來我家看電視。”

“你跟他一起看電視嗎？”

“沒有，我在門縫里看見他在我家看電視。”視頻戛然而止。

“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坦白，我保證樂樂我們會幫你照顧長大。”邢浩宇語氣變得強(qiáng)硬。

再堅硬的軀殼也有軟肋，樂樂兩個字一出現(xiàn)，讓凌星的眼里閃爍過一絲猶豫。

“昨晚，你們?nèi)ミ^我家吧？”

“去過。”邢浩宇有所猶豫，他不想將秦蓉扯進(jìn)這個案子，一旦凌星沒即刻被逮捕，那么桐桐一家無疑處境危險。

“那么說，昨晚的那頓飯是你們安排的？”

“不是。我打電話給秦阿姨旁敲側(cè)擊問你們的時候她剛買好菜回到家，說今晚要請你們母女吃飯。她真的把你們當(dāng)她親人一樣，上次我們傳她來警局了解面具的事情，她還反復(fù)說過不可能是你。聽到她昨晚本就打算請你吃飯，所以請她幫忙推延你回家時間的話，我沒說出口，她什么也不知道，那頓飯也不是我們安排的，完全是個巧合。”

“是這樣？”凌星心里釋懷了些。“昨天下午你們來我家搜了兩次，為什么晚上又去？”

“因為你。”

“因為我？”

“我們第二次折返回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緊張。還記得我們一起乘電梯下樓我問你的話嗎？我問你在看什么電視，你說在看《甄嬛傳》。”

凌星不再說話，只是眼里的淚像決堤一樣，她也不再看窗外，許久，突然一口氣將剩下的半杯咖啡喝光，抬頭看著邢浩。

“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

“那個問題，我的回答哪里說錯了嗎？不是《甄嬛傳》？”

“是《那年花開月正圓》。”

凌星一臉懵，也許，到現(xiàn)在，她仍然以為自己昨天下午他們二次來搜的時候看的是《甄嬛傳》！

“說吧，想知道什么？”凌星好似放棄了掙扎，開始正襟危坐一本正經(jīng)的面對邢浩宇。

“為什么殺張小凡？”

“你猜得很對，一天她帶著桐桐下樓來和我們一起玩兒，原本跟我不熟的她突然湊到我耳邊問我，樂樂這樣，以后嫁人怎么辦？我開始不以為意，可后來她竟然得寸進(jìn)尺的建議我?guī)窐啡フ荩€說小時候整了，長大后看著會更自然。我心里很生氣，氣急了，她這不是拐著彎的在說我的女兒丑嗎？”

“就為了這個你就殺了她？”

“她說她以后一定要生一個可愛乖巧的女兒！我的女兒這樣，她讓我?guī)フ荩瑧{什么她能生一個可愛乖巧的女兒，我不準(zhǔn)！你知道嗎，從那之后不過幾天，我就按響了她家門鈴，她給我開門的時候很詫異，因為我居然是一個人，沒有帶樂樂。她還問我樂樂呢，我說沒帶上來，在樓下玩兒。一進(jìn)門我就看見了茶幾上的水果刀，趁她去廚房幫我倒水我一把將水果刀握在手上放到背后，等她從廚房出來，走近我，我趁她不備很快解決了一切，她連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就倒下了，玻璃杯子落到地上嚇了我一跳。”

“怪不得樓下鄰居說聽到過一聲巨響，原來是玻璃杯掉到地上的聲音。”邢浩宇終于明白。

“張小凡的衣服為什么穿上身又脫了？”

“我才沒有那么傻呢，你們會看監(jiān)控，我是裝作4樓的那位貴婦乘坐的電梯，再次乘坐必然還是裝作她，穿著死者的衣服招搖過市，不出兩天你們就能通過監(jiān)控鎖定我。我都穿著快進(jìn)入電梯了，又退回了樓道里換了下來。事實(shí)證明，我這樣做是對的。”

“那那件衣服呢？”

“你見過的。”

“我見過？”

“裁了縫成杯墊了，你們每次來我家調(diào)查，我給你們倒的水都用的那件衣服做成的杯墊。”

“鄰居們?yōu)槭裁磿惪谕暤膸湍阕霾辉趫鲎C明？”

“這個你也猜對了，那天，我看到張小凡扔完垃圾回家，隨即看了看表6點(diǎn)32分，我向大家謊報當(dāng)時已經(jīng)七點(diǎn)，并且大聲重復(fù)了一遍，以保證當(dāng)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一群人在一起，一個人通報了時間，其他人基本不會懷疑，只會選擇相信。更何況面對的是一群老頭老太太，更不會花時間去確認(rèn)此時是不是7點(diǎn)還是6點(diǎn)半。”

“能想到這一點(diǎn)，我很佩服你，真的，你的聰明要是用在別處，一定會發(fā)光的。”

“我現(xiàn)在不正在發(fā)光嗎？”

“不，你沒有。”

“那是你眼瞎！”

“張鳳呢？真的就因為她的狗？”

“當(dāng)然，你不知道她的狗把樂樂嚇成什么樣了，連續(xù)做了好幾天噩夢。樂樂半夜驚醒一次，我對她的恨就多一分！”

“那把刀？”

“那把刀上的圖案是我爸爸畫的，那是爸爸為我做的畫！”

“視頻里看電視的“人”不是你吧？開始我看視頻，只注意到視頻里的“人”偶爾會輕微動一下，便深信它就是一個活著的人，卻不曾想，窗臺有風(fēng)，一個質(zhì)量足夠輕的模特是會被風(fēng)吹動的。”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看電視的確實(shí)是那個模特。我原本以為這個不在場證明無懈可擊，獨(dú)獨(dú)片頭片尾那里沒有手動跳過讓你們看出了破綻。那套衣服，你們昨晚搜到了吧？”

“是。”

“為什么昨晚不采取行動？”

“像你說的，都不是直接的證據(jù)，很容易被推翻。”

“那么軒軒呢？”

“軒軒？我為什么這么做，你在場。”

“僅僅因為他沒將自己的食物分享給樂樂？”

“你說得不夠準(zhǔn)確，是因為他將自己的食物分享給了其他小朋友的同時獨(dú)獨(dú)沒有分享給樂樂。”

“他只是一個讀幼兒園的小朋友！這么小的事值得你這樣大動干戈到殺人嗎？”

“你覺得這是小事嗎？樂樂當(dāng)時該多么的自卑，她的臉那樣讓她對外界的看法本就敏感，軒軒的做法無疑是在揭她的傷疤！小孩子，什么不懂？她只是放心里沒說罷了！”

“可我們那次突擊來訪，并未在你家發(fā)現(xiàn)軒軒的蹤影。”

“在我看來，你們第二次敲門不算是突擊來訪，第一次按門鈴才是。”

“呃？我們第一次按門鈴你在家？”

“我們家的門鈴沒壞，我聽到有人按門鈴了，只是我當(dāng)時來不及將軒軒妥善安置，所以不敢開門。我不知道前來按響門鈴的是你們，在我看來，是任何人都一樣，都不能讓其看到被綁著的軒軒，所以我沒開門。我在門內(nèi)仔細(xì)的聽著門外的動靜，待你們走后，我就趕忙將軒軒安置到了衣柜里，然后故意將門鈴弄壞，因為我怕來找我的人這次沒找到我，稍后會再來。果不其然，你們沒多久又來了。”

“你這么聰明，你的聰明要是沒有用來對付警方，而是用到正途上，我相信你會有一番大作為的。”邢浩宇又一次對這個女人的思維表達(dá)了贊嘆。“言歸正傳，你的目標(biāo)既然是李杉，為什么要綁軒軒？”

“不，我的目標(biāo)就是軒軒，傷害樂樂的軒軒。可我把他綁回家后看著他小小的身影，跟樂樂差不多大，我就下不去手了，畢竟，他也只是個五歲多的孩子。可是他畢竟做錯了事，所以，我讓她的母親為他頂了罪。整個過程你都說得沒錯，我本打算是殺了李杉直接回家，然后就神不知鬼不覺。可沒想到，我得手后往樓下跑卻發(fā)現(xiàn)4樓樓梯間居然有人在打電話。跑到5樓樓梯口的時候我意識到我回不了家了，思索片刻，我決定往上跑，跑到事發(fā)現(xiàn)場當(dāng)個看客。”

“你事先破壞你們這棟樓的監(jiān)控視頻掩人耳目可以理解，可為什么還要破壞1棟2單元的監(jiān)控視頻呢？”

“因為我知道你們在懷疑陳松，我不介意再增大一點(diǎn)他的嫌疑。再說，他的女兒欣雨長的那么乖巧可人，我嫉妒啊，我的樂樂要是沒被燙傷，一定跟她一樣漂亮！”

“你怎么知道我們當(dāng)時懷疑過他？”

“天域廣場跨年夜，我看到他用了那部公用電話打電話，要不是他，我才不敢給你們打電話呢。”

“你的指紋？”

“我當(dāng)然不可能傻到在公用電話亭留下自己的指紋，這不是引火上身嗎，當(dāng)然是戴了手套的，緊貼皮膚的塑料手套，別說是在監(jiān)控里，現(xiàn)實(shí)生活中也很容易看錯，以為沒帶手套吧。”

“原來如此。”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秦蓉對你這么好，那個面具你為什么要放到鄭苗苗家的垃圾袋里，是真的想陷害他們？”

“我并不是真的想要陷害他們，我只是想干擾你們的視線。幾次打交道下來，我知道邢警官你的實(shí)力，這樣明顯的證據(jù)，在你的眼里，必然會想到是有人故意設(shè)計陷害苗苗一家，這樣反而是幫他們脫罪。”

凌星沒再說話，反而釋然了，又把頭轉(zhuǎn)向窗外，看著形形色色的人，雨越下越大，視線開始模糊不清。

“你沒有殺害軒軒算你還有點(diǎn)良知。”

“良知？哼。等你們活到我這個境地就明白，良知不過是個屁。女兒被毀容，離異，沒有父母，沒有親人，這樣的生活生不如死！生活已經(jīng)花費(fèi)了我全部力氣，談良知簡直是奢望！”

“良知是一種本能，與生活境地?zé)o關(guān)。”

“最終還是我技高一籌，雖然你現(xiàn)在可以抓我，可到頭來，也確實(shí)沒有找到任何實(shí)質(zhì)性可以定我罪的證據(jù)。”凌星顯得很得意。

“輸贏有那么重要嗎？”

“當(dāng)然，我雖然生活不如意，可卻是有真本事的。”

“我們這算是棋逢對手嗎？”

“算！”

邢浩宇不再說話，打開手機(jī)微信，放起了那個半小時前收到的視頻，順勢將手機(jī)放到凌星桌前。

凌星臉上漸漸失去了笑容，漸漸，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