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添是個典型的陜北大漢,年齡比邢浩宇長幾歲,在上頭規定破案期限天數不足兩位數的時候,就開始焦慮起來。卜添總是認為,一個案破不了,不管以前有多么耀眼的豐功偉績都會被掩蓋,大家只記得這個警察負責過某某案子,結果那個案子沒破。每每想到這里,這個男人就開始咒罵兇手給自己帶來的仕途坎坷,但短暫發泄過后又滿腔熱血的投入到工作中,是邢浩宇的好搭檔。
“你說這都是什么事兒,這個案子要換成誰負責都破不了啊,懸案!”卜添一個屁股蹲兒扎進了沙發座椅。
“可不是嗎,還成立什么專案組,根本就是多余。”
“查了差不多一年的案子,一直進展緩慢,兩個月就給破了?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大家開始了七嘴八舌的抱怨。確實,壓抑在心里長久的不愉快是需要找個空擋發泄出來,不然會被憋成內傷。這群平均年齡不足30的青年人,遇到了從業以來最大的一次挑戰……
“這不還有八天呢嗎,這么長時間都堅持下來了,何況八天呢?”邢浩宇看似還有信心。
“不是哥們兒不堅持,是堅持了沒有結果啊!”卜添很無奈。
“之前做了那么多,也許就差這最后臨門一腳了。”
“從目前的狀況看,沒有新的線索,沒有嫌疑人,我們還能做什么?”
“案子沒破,線索不夠就證明我們之前的調查肯定遺漏了什么,這世上,沒有完美的犯罪,只有不完美的警察。”
“那你說接下來我們還能做什么?”
“把案子重新梳理一遍,去A小區尋找新線索。案子發生在A小區,我們不能預見每次去那里能聽到什么看到什么,但我相信,案發地點會以最無聲的方式告訴我們新信息。”
“八天都去A小區?這樣會不會造成恐慌啊?”
“穿便衣,盡量低調。”
“好吧,就相當于去給人家免費當八天的保安。”
“去了不是玩兒的,仔細觀察,仔細聽住戶們的談話。”
“都過去這么久了,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查到什么,大家的談話里也很少會提到這三起案子了吧?”
“不然怎么叫大海撈針呢?”
“是的,咱們這次就是要在大海里把這根針找到再撈起來!”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總比呆在局里什么也不能做強。”
專案組的十個人兩兩分組,悄無聲息的來到了A小區,除了邢浩宇、張越和薛輝是熟臉,其余都是生面孔。大家仔細觀察著小區內的一草一木以及在小區內行走的每一個人。聽著老年人們閑拉家常,看著小朋友自由嘻戲。A小區似乎正在慢慢恢復往日的寧靜,逝者已矣,生者總還是要繼續生活的。
心細的邢浩宇發現來回巡邏的保安好些生面孔,以前熟識的好幾個老面孔都不見了。
向物業打聽才知道,小區接連發生三起兇殺案,部分業主把責任歸咎于小區保安不得力,于是撤換了年齡稍大些的保安,取而代之的是一批更年輕的。
在沒找到兇手之前,人們總會加大安保以防患于未然,卻從未想過問題的癥結是否真在于此。
下午,幼兒園的孩子們已經放學回來,正在小區里的滑滑梯旁玩耍,旁邊圍著好幾個手提著書包的老年人,嘴里不時喊著“小心點,你讓讓弟弟他更小。”“不能搶妹妹的玩具。”等話語。
說來也怪,軒軒失蹤的時候大家都不再敢帶孩子隨意在小區玩耍,甚至終日閉門不出,這才多久,滑滑梯旁的熱鬧場景又開始重演。這大概是人的特性,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何況傷還不在自己身上,只是看到別人的傷而已。
邢浩宇看著他們,嘴角不自覺的上揚。曾幾何時,他也是個那么大的小朋友,跟一群小伙伴玩得不亦樂乎;將來的某一天,他也會有兒子或者女兒像他們一般大,也會玩滑滑梯。這是邢浩宇難得的悠閑時光,雖然張越因為生理期導致身體不適早早的就回家了,這一點也不妨礙邢浩宇的興致,這個女孩已經大半個月沒有休過假了,照理說放幾天假都是應該的,他希望她這幾天都別來,在家里好生修養。
“你還不回去啊,我要走了,回去給兒子媳婦做飯。”
“這不還早呢,還不到四點半。今天學校舉辦活動,更早放學啊。”
“誒?我剛問桐桐外婆她說快五點半了啊。”
“桐桐外婆,你剛跟我說五點過了,才四點過哩!”說完轉頭看著桐桐外婆秦蓉。
“哎呀,我看錯表了,是四點過,多看了一個小時,眼睛感覺沒以前靈光了,這個表的指針不仔細看都看不清楚了,這人呀不服老還真不行了。”
“那我再等會兒回去,現在回去早了點。”
“桐桐外婆,你最近肯定是太累了,苗苗那樣,你又要照顧年輕的,還要照顧小的。把心放寬點,沒有過不去的坎,有什么跟鄰居伙說,我們大家互相照應。苗苗快出院了吧?”
“還沒呢,醫生說還要至少在醫院治療一個療程,治療完看情況再決定讓不讓出院。我謝謝大家伙兒,你們都是大好人。”桐桐外婆看起來比一年前老了十歲,頭上的白發多了不少,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
“哎,多好的姑娘啊,苗苗之前工作那么好,人又那么開朗熱情,怎么就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哎,別說這個了,你們一說這個,我心里就受不了,這個兇手真是挨千刀的,可把我們家害苦了。”桐桐外婆邊說邊帶著桐桐離開了滑滑梯。
大家沒再說話,有些鄰居也許是為鄭苗苗感到惋惜,有些也許還在繼續認準鄭苗苗就是三起案件的始作俑者,各有著各的心思。
邢浩宇感覺心里五味雜陳,看著這個行色匆匆的老人,深覺愧疚,要是早早的破了案,也許她的女兒就還是一年前的樣子。也不怪她看到自己,選擇視而不見,這個老人的心里苦自己能理解。
“五點過了,我要回家給兒子媳婦做飯了。才四點過哩,還早著呢。我看錯表了,現在確實是四點過,看成五點過了,多看了一個小時。”邢浩宇腦海里突然不停出現這幾句話,不由驚出一身冷汗。隨即又猛的搖頭,這太不可思議,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她的城府真的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