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馮昭昭睡得很不踏實。

她做夢了。夢里，邊江雪緊緊地抱著陸真真的尸體，任誰勸都不放手。

她明明已經不是陸真真了，卻仍舊能感覺到邊江雪流下的眼淚，滾燙地滴在她自己冰涼的臉上。

做個尸體真的好冷啊……

于是，馮昭昭就被凍醒了。

醒來之后才發現，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她踹到地上去了，凌晨時分氣溫降低，可不就把她凍醒了么。

簡單地洗漱了一番，馮昭昭快速地把行李收拾好。

她是不可能再在這個地方住第二晚的。

小姑娘確實偏愛肥肥大大的衣服款式，滿箱子里的衣服幾乎長得都一樣，馮昭昭從其中挑出兩身來，其余的都留下不帶走了。

等到馮昭昭從出租屋走出來的時候，她的身上只背了一個雙肩包，拎著一個小巧的行李箱，行李箱里面除了那臺筆記本電腦和兩套換洗衣物外，多余的一件東西都沒有。

出門打了車，馮昭昭就先到北市區內她以前常光顧的那家賣豆腐腦的早餐店里吃早飯。

這家豆腐腦早點鋪子是一對老夫妻開的，老頭今年六十九，老太太今年六十七，據老頭說，他們賣豆腐腦已經賣了快四十年了。以前在鄉下開店，后來兒子搬到文昌市來，他們也跟著過來，老兩口勤快慣了，歇不住，便重操舊業，在市區租了一間小門面，繼續賣豆腐腦。

老頭做的豆腐腦和別人家的不一樣，又軟又滑，調的鹵汁也特別香，都是用上好的農家豬大骨頭熬成的，里面還放了山蘑菇丁。老太太負責做燒餅，有糖的，有咸的，外酥里軟，連馮昭昭這樣的女孩子一頓都能吃兩個。

馮昭昭以前給別人安利的時候，總是會說，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豆腐腦和燒餅”。

事實上也是如此。這家店面又小又舊，老兩口沒有雇傭服務員，有時候甚至要客人自己去端食物。但是，這里每天都爆滿，老頭六點開門，八點半之前準能賣完，滿滿地三大桶豆腐腦和三大爐燒餅，連渣都不剩。

馮昭昭到店里的時候，店里的人還不算多。

“劉大爺，一碗豆腐腦，兩個糖燒餅。”

“好嘞，豆腐腦放全佐料嗎？香菜辣椒都要嗎？”

馮昭昭以前因為身體原因，從來不敢多吃辣的，不過，現在她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身嬌體弱的自己了。

所以，她愉快地道：“要，都要，不要放蒜汁。”

其實放蒜汁味道更好一些，但是吃完之后嘴巴里的味道就不太美妙了，馮昭昭一會兒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不能吃這么重口味的東西。

真是太遺憾了！

端著豆腐腦，拿了一個小碟子放燒餅，馮昭昭走到店面的角落里，先拍了張照片，然后才開吃。

昨天她剛剛重生過來，一時間也沒顧得上吃東西，這會兒早就餓的饑腸轆轆，恨不得一口就把整個燒餅吞下肚。

一邊吃，一邊又發了條微博。

“世界上最好吃的豆腐腦，很慶幸我還能再次吃到。”配上圖片，發了出去。

在發之前，她刻意地看了看自己之前發的那條微博。

沒有人點贊，也沒有人評論，更沒有私信。

唉，果然她的那個老粉絲也把她忘記了。

吃完飯，馮昭昭拿起手機要給老板微信轉賬。

老頭樂對她呵呵一笑：“我們兩口子都不會用那個東西。姑娘沒帶錢吧？沒事，今天先掛個帳，改天來了再一起算好了。”

基本上，常來這里吃飯的都是熟客，有些人沒帶零錢，或者是忘帶錢包，都可以從老頭這里賒賬，大多數人在下次來的時候都會主動付賬，一碗豆腐腦加兩個燒餅才五塊錢，沒有多少人會好意思貪這種小便宜的。

馮昭昭從來沒賒過賬，這還是第一次，她也不墨跡：“謝謝劉大爺，改天我再來一起算，那我就先走了。”

“沒問題沒問題，慢走啊姑娘。”劉大爺笑著說一句，又忙著給其他客人盛豆腐腦去了。

一大早吃得飽飽的，馮昭昭的心情非常非常好。

有什么比活著并且吃到自己想吃的東西更美妙的事情嗎？

沒有！

心情好，就可以開工干活了。

昨晚，馮昭昭想了很多。

當她還是陸真真時，她從來不會去想如何多賺錢發大財，因為她從來沒缺過錢，她只要享受她能得到的最好的一切就可以了。

可是，作為馮昭昭，她必須找到一份能夠維持自己體面生活的工作。

從小姑娘租房的情況來看，她的財務狀況一定不太樂觀。昨晚，馮昭昭查了查小姑娘僅有的兩張銀行卡的余額，其中一張儲蓄卡余額只有八百多，另一張信用卡欠款六千多。

加在一起，資產總共為負五千多。

那還有什么可說的呢？趕緊努力賺錢還卡債唄！

馮昭昭翻遍了小姑娘的所有行李，找到了一張大專畢業證，xx藝術學校舞蹈系。這文憑看上去含金量著實太低。

馮昭昭又打開電腦，在一個裝滿了各種自拍照的文件夾里，發現了小姑娘之前準備好的履歷。

馮昭昭從這張簡歷上得知，小姑娘出道剛剛半年，接過平面模特和商業舞蹈演出的活兒，也曾經在一部大火的仙俠影視作品中演過一個小龍套的角色。

就這么多。

看來看去，思來想去，馮昭昭決定還是暫時先不改行，就按照小姑娘原本的職業規劃走下去。

其實，每個小女孩都曾經做過有朝一日成為大明星的夢，原本的陸真真也不例外。

只是兒時的幻想總是不能長久，很快就會被以后更加現實的理想所取代。

陸真真的身份和身體狀況都不允許她去當個明星，所以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但是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了！

馮昭昭這樣的長相，簡直就是天生的明星，天生就要吃這碗飯的！

就連剛剛她在吃豆腐腦時，都有很多人在偷偷看她，要不是劉老頭先說讓她賒賬，店里很多人都想要過來幫她付賬的。

誰都得承認，在這個年代，顏值高的人，總會比其他人更能得到一些優待的。

卓越大廈A座16層。

馮昭昭正坐在會議室中等張媽媽。

她打電話給張媽媽時，張媽媽的態度不算友好。

可能是小姑娘以前做事太任性，再加上馮昭昭昨天說不想去整容，終于將經紀人徹底惹毛了。

馮昭昭細聲細語地解釋了半天，最終才令這位松口，答應給她安排工作。

馮昭昭也很無奈，她倒是想找找其他公司自薦，只是，小姑娘之前和張媽媽簽了五年的合同，如今才剛滿半年，現在的她，根本付不起那一大筆違約金。

正想著，會議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個身材頎長，穿著時尚的男人走了進來。

“等很久了吧？剛剛去見了幾個錦瑟傳媒的高層。”男人對馮昭昭解釋道。

這又軟又慢吞吞的聲音，確實是張媽媽無疑。

張媽媽長得清秀可人，通俗點說，就是有點娘。

“張哥好。”馮昭昭微笑著，從椅子站起來。

“坐吧。”張媽媽拉開一把椅子，很隨意地坐了下來。

“說吧，有什么新的想法？”

兩人在通電話時，馮昭昭和張媽媽說，她對于自己的發展方向做了一些規劃，也正是因為這樣，張媽媽才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

一個藝人，如果自己一點上進心都沒有，經紀人也懶得扶持的。現在長得漂亮的女生有的是，不漂亮也能整漂亮了，馮昭昭先前仗著自己長得漂亮，想當然地認為自己一定能紅，那純粹是癡人說夢。

“張哥，我想先從直播做起。”馮昭昭沒有繞彎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張媽媽聽完，嗤地一笑：“直播？電競主播還是喊麥主播？沒錯，這行確實來錢快，不過，像你這種沒準備在鏡頭前脫光的，又不會聊騷，估計下輩子也紅不起來。”

像馮昭昭這種大美女，張媽媽其實挺想捧紅她的。張媽媽的手中簽了很多女孩子，只有馮昭昭美得最有爆發力，也最有潛力。

只是，馮昭昭非常執拗，她想紅想得快發瘋了，卻從來不接受張媽媽為她安排的飯局和酒局，也不去接觸那些圈內大佬和圈外土豪，換句話說，就是不接受潛規則。這讓張媽媽覺得很不高興。

不僅這樣，馮昭昭還有個穩定交往的男朋友。

所以，在簽了馮昭昭之后，張媽媽便開始有意無意地晾著她，看看她能不能自己醒悟過來。

張媽媽自詡不是逼良為娼的老鴇，他會幫手中的女孩子為那些喜歡捧小明星的老板們牽線搭橋，但是全憑自愿，不愿意的，張媽媽也不會勉強。

本來他以為，馮昭昭突然開竅了，聽說和男朋友分手了，也懂得主動去做整形手術，誰知道，半路又后悔了。

張媽媽都已經想放棄她了，只是，今天馮昭昭又主動打電話給他，他就想再試試看。

結果呢？

張媽媽在心中搖頭。

“你知不知道，多少網紅主播想變成明星和演員，你呢，偏偏想從演員變成網紅。”

張媽媽有些挑剔地看著馮昭昭。

坦白說，馮昭昭今天的打扮讓他有種驚艷的感覺。可是，穿得還是太保守了……

其實，張媽媽的手中拿著一份合約。他想，如果今天馮昭昭能夠稍稍暗示他，以后乖乖地聽話，他就準備把這份讓別人搶破頭的合約給她。

“張哥，”馮昭昭仍舊笑著，“我不做電競主播，也不去喊麥，那些我都不會。我可以做其他方面的直播。”

張媽媽懶懶地轉著筆，不說話，也不看向馮昭昭。

馮昭昭停頓了一下，說：“我要直播寫字。”

張媽媽手中轉著的筆，啪嗒一聲掉在了桌子上。

寫字？

直播寫字能紅，能賺錢？

張媽媽心想，這應該是他今年聽到過的最大的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