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柳暗花明又一村吧。”靖笙調皮地跳到清玥身前，只見不遠處的確停了一輛馬車，清玥贊許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上車后，快馬加鞭。

轎內的清玥左思右想總覺得似乎遺漏了什么，只覺得出逃進行地過于順利，好似蘇長青刻意放水一般。不由自主地摸上胸口的那塊紫寶石，總覺得有什么事情將會發生。

近道雖近，可地勢險峻，大部分為荒郊野嶺，也不見惡霸攔路，等抵達鴛國境內已是第二天的寅時。鴛國地處東南，臨穹海，水路較其他三大國更為發達，且鴛國的海鮮之鮮美也是享譽天下，通過水陸更是與其他大陸有貿易往來，促進了鴛國的經濟發展。鴛國人重禮節，性情溫順，待客之道彬彬有禮，是聞名的禮儀之邦。鴛國女子多嫵媚嬌柔，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若是西北的黃沙養育英勇善戰的邊關將士，那江南的魚米之鄉更是溫婉多情的女子真正的歸故。

馬車大概又繼續前行了一刻鐘的時辰，淺入睡眠的清玥耳畔似乎聽聞到海鳥的清鳴，還有海浪拍打礁石與沙灘的聲音。

“青煬，你瞧，咱們到了。”轎外的靖笙掀開帷簾，里座的清玥也湊身上前望去。

沒錯，是到了。沿岸星羅棋布地散落著似棚搭建的住房，村里的人大多為孩童和老人，神色憂慮而緊張，常年曬網下海的肌膚被曬得黝黑。

清玥與靖笙逐一下馬，神情凝重。若說戰爭帶來的是猩紅色的殺戮，那疾病是隱藏在陰暗處的惡魔。

這里的人得了夭花后，背部佝僂，眼窩凹陷，好似被閻王吸取了一半的生命，成了幽魂在民間生不如死。一個白發蒼蒼，拄著殘缺拐杖的老人蹣跚走來，聲音滄桑得如干枯的河道，沙沙作響：“年輕人啊……這里已經，已經被上天下過詛咒了……快走吧，快走吧。”

清玥緊鎖眉頭，神情憂慮，作為一名藥師，自然是要救百姓于疾苦，這才算是盡了本份。

“老太太，這不是上天的詛咒。你們是大鴛的子民，是受上天保護的。我們此番前來，就是來救你們的啊。”清玥聲音苦澀。

“救？哎……救不了，救不了。怕是皇上早已忘卻我們了啊。之前不是沒來過大夫，可真是藥石無醫啊，甚至最后一位大夫也身染惡疾死了……至此之后，這漁村再也無人問津了。”老太太說著說著，聲音愈發哽咽，眼眶濕潤。

靖笙一臉窘迫得撓了撓頭，為難得望向清玥，小聲說道：“青煬，我們不會也……”

“不會，有我在。”清玥口氣十分堅定，靖笙聽后竟也莫名心安了下來。

“老太太，你帶我進村里看看吧。”清玥轉頭對眼前的老人說道。

老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后，喃喃說道：“愿菩薩保佑你們兩個好心腸啊……”便帶路前往村莊。

村莊內。

“救命啊……救命……我還不想死啊……”

“嗚嗚嗚……娘親，娘親，父親為何還不回來，父親去了哪兒啊娘親？”

“咳咳，我快不行了，不行了啊……”

耳畔充斥著人們面對降臨死亡的哀嚎，是墜入深淵的恐懼，是被黑暗籠罩的地獄。

一路走來，清玥與靖笙的眉頭更加緊皺。

有些染惡疾嚴重的村民已快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蓬頭垢面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神志不清地在念叨些聽不懂的話語。他們的皮膚已經肉眼可見的成紫黑色，細看才發現是皮膚表層下有蠕動的黑蟲，正是夭花。

而一旁的靖笙已經在極力抑制著胃里的翻江倒海，可還是無用，轉身跑開后便一下子吐了出來。

前身的老太太見了以后也未大驚小怪，早已習以為常了。

“哥哥，哥哥……你，你是來救我們的嗎？”這時一個小女孩穿著臟灰色的麻衣赤腳跑來，她烏黑的發絲雜亂地披散著，臉上一對黑亮的大眼睛透著希冀的望著清玥。

清玥蹲下了身，一手溫和地撫摸著女孩瘦弱的臉蛋，只見她眼眶濕潤泛紅，似剛哭過不久。她還那么小，如此天真爛漫，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卻要面臨死神的考驗，這著實殘忍。

“對，哥哥是來救你們的。”清玥的眼眶也濕潤了，哽咽道。

“求求你救救我娘親吧，她……她……”小女孩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了，大大的眼珠上覆蓋著一層薄薄而氤氳的淚水，稍稍眨眼，化成一顆一顆淚珠滾落下來，滴在臉上，滴在清玥的手上，也滴進了清玥心里，滴痛了那顆炙熱跳動的心。

此景只覺得十分熟悉，當年弱小的她也是如此尋求一個人的庇佑，可是……罷了，只怪自己尋錯了人。

“好，你娘親在哪？帶哥哥去見見她。”清玥拉起了她的小手，粗略一瞧，只見她的手腕處也呈紫黑色一塊，不禁心下一驚，竟連如此小的孩童，惡疾的爪牙也未曾放過。

來到小女孩母親的病榻前，清玥皺眉著舉起婦女的手腕，只見也是紫黑色一片，只不過細看之下并沒有黑蟲，看來這是惡疾的初期征兆。

此漁村臨海，常年潮濕悶熱，是許多陰蟲排卵產生的極佳氣候條件。清玥起身，詢問這里得惡疾死后的人在哪，老太太沉下了臉，指了指邊緣處的一個破敗的帳篷。

清玥起身前往，靖笙不可思議得連忙制止，大聲呼道：“青煬你瘋了？這種夭花活人之間尚瘋傳，何況死后之人的體內……”

“我并未叫你一同，若你怕便留下。”清玥神色篤定。

“不，我隨你一同。”靖笙聞此也驀然起身。

死人之蓬。

惡臭熏天。死不瞑目。

清玥隨機抽了一具較為典型的腐尸，細細端詳其體內的黑蟲異兆。

通體呈紫黑，螺旋條紋，兩旁觸角密密麻麻。初期如芝麻般大小，后期啃食人體內肝臟后可擴至大拇指指甲蓋般。

這類毒蟲不似鴛國境內的，倒似西域的……天樓國所產。

清玥驟然起身，腦海里回想起憐兒的那句：太子說天樓國有你要尋的藥材。

天樓的毒蟲，天樓的藥材。

“他竟然都知道了……”清玥摸了摸胸前的紫寶石，神色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