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號,兩人躺在床上。
熾熱的陽光打在陽臺上,透過玻璃看去猶如水面。
室內空調開得很大,涼涼入水。軟軟的被子像波動的浪花,又涼又軟,不經意一碰就是一個小浪花。
兩人窩在被子里,有種在水下的心安。
兩人之間沒有什么說話,只是相視而笑,或者相擁而睡,享受著平淡的時光。
這種靜謐的時光像是偷來的。
誰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安寧。
問題沒有解決,總會有爆發的一天。只是大家都在拖。
這種無言的默契,細思總有些哀鳴,從深海深處發出。
曉楠心里總是下意識的忽視,也下意識拖著,拖著,再晚些。
將近中午,陸東平把曉楠挖出來吃外賣。吃完兩人躺在躺椅上看電影,陸東平幫著曉楠揉肚皮消食。
好似什么都沒發生過。
裝作男女朋友一樣。
在等什么?
兩人宅在屋里,幾乎時時刻刻黏在一起。曉楠沒有去想孔先生的事,東子也沒有去打理酒吧。兩個人都選擇忘卻外界。
17號,曉楠迷糊間接到一個電話,整個人瞬間清醒,從被子中坐起,電話中平靜的通知聲音帶回所有理智。
曉楠甩被子起身,被拉住。
曉楠回頭,陸東平還沒有清醒,像個小獸,迷迷糊糊的問一句,“去哪兒?”
“工作上的事。”
陸東平眨眨眼,依舊拉著曉楠,“畢業后去哪兒?”
“嗯?”
“你畢業后去哪里?”陸東平又重復一遍,很困的樣子,哈欠大得看得見扁桃體。
很平淡的日子,曉楠似乎可以預見未來的日子:她和他可以一塊生活,一塊膩歪,黏膩膩的看著對方的身體不知羞,無聊的想著之后干什么。
她和他本是一對。
很奇怪的感覺,在跳水之后就是這么一種感覺。
“沒想好。”她撒著慌。
“那你想好和我說一聲啊。”陸東平抱著被子又要睡。
空調的溫度似乎低了點。
曉楠調試著溫度,背過去,“嗯”了一聲。
“我再睡會兒。”
平日里的陸東平像山,他給你看他想給的,而你不知道他想什么。只有他沒睡醒的時候,才是只小獸,任性,黏膩,不設防,不忍心。
曉楠趴在床上近距離觀看,描摹著,瘦長的輪廓線,長長的睫毛,濃厚的眉毛——手被捉住。
“醒啦?”
“嗯……”鼻音濃重,明顯還沒醒。
“誒,如果我出意外了,你會不會心痛啊?”曉楠隨意問道。
“嗯?”
曉楠湊過去,對著陸東平的耳朵吹氣,“我死了,你會傷心嗎?還是會感嘆一句,死了啊,然后頭七那天上個香就把我忘了?”
視線中,松軟的眼皮咋然張開,露出一雙明亮的眸子,眸子中印著她的眼,她的容。
“胡說什么?”陸東平抱著曉楠起身,沒有正面回答。看見曉楠的衣服,“你要出去?”
“嗯,醫生那邊給我打電話了,我要過去一趟。B市,晚點回來。”曉楠恢復了往日神色,淡笑著回應。
“嗯,周五的官司準備得怎么樣?”陸東平過問。
“證據已經備好,鐵證如山,對方翻不了案。”
“你去吧,注意安全。”
曉楠起身,準備離開,被拉住。
“不要想東想西。有什么煩心的可以和我說。”陸東平叮囑。
曉楠笑笑,沒說話。
第三次,她記得。
陸東平皺眉,終究沒再說什么,放行。
地址是B市郊外的一家高級療養院,鄰省,一條國道通過去,不到3小時到市里。又花3小時才到郊外。
早上8點鐘出發,下午2點才到。
曉楠走過去,是一家療養院。
建在山腰處,出租車繞了十幾分鐘才把曉楠從山腳帶到目的地。
從山腰處往下看,能看見山下的河流。
山環水抱。
真的是自然療養院。
感覺呼吸都特別順暢。
門前中庭是噴泉。主噴頭放在雕塑里面,周圍圍了一圈的裝了小噴頭的小動物石像。水從雕塑的口里出來,下面有個接口,水順著接口一路留下,繞著圓形的水池走了半圈最后流于水池中。
周邊的小動物也紛紛噴水應景,或從口里串出,或從抱著的球里串出,甚至有從尾巴或者肚子里串出一注水流。
看著歡騰可愛。
曉楠呆呆的站了一會,感覺后面小腿曬得發燙的疼,才進了療養院。
詢問,登記,曉楠找到孔先生的房間——403。
推門而入的時候,曉楠心有些慌。
她沒想到孔先生會自己選擇進療養院,在中氣十足的年紀。
深吸一口氣,曉楠敲了三下門。
“進。”里面傳來一個字。
房間里除了孔先生還有萬醫生。
進去之后,孔先生只是看了一眼曉楠,把視線轉向桌子上,便又轉回去了。
曉楠順著視線看過去,是兩份文件。
準確的說是合同。
文字寫明當事人孔裴翔若是傷害人或是賭博便失去當月的生活費。生活費一千萬。由療養院配合,律師(空白)監督實施,每月千分之一生活費為律師勞務費。
這里要簽的只有兩個地方。
見證人和律師。
孔先生自己的已經簽了。
曉楠可不會想律師都不知道是誰就直接給自己簽見證人位置的名字。
所以只可能律師是自己。
但是這種律師……
曉楠疑惑,還是開口,“監督的律師是……我嗎?”曉楠可疑的停頓了一下。
不怪曉楠疑惑。這種涉及隱私的東西一般都是專屬律師效勞。
孔先生家里連家庭醫生都有了,專屬的律師不可能沒有。
孔先生白了一眼,沒說話。
看曉楠還是很懷疑,旁邊萬醫生開口,“是了。難不成這里還有第二個律師?”
曉楠還是將目光盯向孔先生,希望他給個肯定的回答。
孔先生似乎很惱火,白了曉楠一眼,“費什么話?不你還我嗎?”
“哦,哦,哦。”一連三個“哦”,曉楠才反應過來,怕孔先生生氣,趕忙簽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萬醫生又在見證人處簽了自己的名字。
萬寂。
很意外的名字。
簽了名字,拿了合同,孔先生就要趕人了。連同萬先生一塊,都被趕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