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抖落衣上白雪。

白洛已將李容若身上傷口處理仔細，那一千跟來的幽州騎兵也陸續集結完成，聚到二人聲旁，隨時待命。

與此同時，卓達爾木圣山之下不剩半分凈土，山上是賀蘭春水和蘇弈借勢俯沖，山下是衛衣重整弈軍反攻，幽州太守切斷西邊出口，對匈奴和燕王形成合圍之勢。

只剩白洛和李容若這個東邊方位。

原先這個方向無人問津，此時卻變得炙手可熱，對雙方來說都至關重要，燕王和單于要逃，白洛和李容若他們逃。

于是從天上俯瞰，燕軍和匈奴像是黑色水流往圣山東邊聚涌。

面對數十萬之眾，白洛和李容若這點人手顯得太過卑微，微不足道。

然而他們到底不能退卻半分。

李容若也不再考慮讓白洛先走，因為他知道白洛不會走，正如他負傷累累也會寸步不移。

這或許是他們最后的時刻。

李容若比白洛往前多站了一步距離，看著被蘇弈和幽州太守不斷逼向這邊的匈奴和燕軍，變得無比嚴肅起來。

“你沒怪我吧？”

李容若側過頭問白洛，白洛感受到李容若的凝重，也不做安慰，更沒有敷衍，答道：“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李容若：“有用，我怕你怪我。”

白洛：“活下去再說吧。”

李容若：“活下去再告訴我答案嗎？”

白洛：“你就當做是。”

李容若轉過頭，不讓白洛看到臉色，白洛的意思很明顯——要他活下去，一切結束之后會告訴他答案。

但生死無常，萬般變幻，命數這東西如天上星河，算不準那一顆墜落。

“有些話我還是提前告訴你。”

李容若背對著白洛，語氣如舊，不是輕松，也沒有沉重，只做簡單敘述，卻是字字璣珠，每一個字從他心里出來。

“過了這一關，應該就沒有人能為難我們。我想過了，解決了燕王叔和匈奴之患，太子之位的歸屬，即便有蘇弈和皇后支持，我三哥也不能再爭，我父皇和你父親心里自有判斷。”

白洛皺眉：“怎么忽然說這些？”

李容若：“我只有做了皇帝才能護你周全，你忘了大哥那件事？”

白洛：“……”

李容若：“我要高枕無憂跟你在一起，誰也別來說三道四，在你家后門那時我就這么想了。”

白洛不再接話，只做沉默，從帝京到燕北，從相遇時的積雪重重到此時大雪紛紛，都因他救了李容若開始，那時以為一句戲言，如今一語成讖，有人一眼是一萬年。

“我要說的就這么多，要做的也到此為止，剩下的看天意。”

李容若仿佛松了一口氣，卸下沉重的包袱，成敗與否，都是他送給白洛的禮物，所作所為，盡心盡力。

公子無意爭江山，只為紅顏做君王。

這并非詩詞戲文妄言，是他要做的全部，他已向白洛道明心意，掃去心里最后一層陰霾。

“好了，盡量站后面，別離開我。”

李容若回頭給白洛一個笑意，白洛愣了一下，最后還以一個笑容。

這世上便多了一種同生共死的男歡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