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李容若，此時無人欣賞白洛那恍若神人的身姿。

月下仙人，林中高士，任何美感跟這戰場格格不入，流動的風帶著腥味。

衛衣目瞪口呆，追問李容若：“怎么是他？！”

李容若依舊看著白洛只是笑，如果他的手還能抬起來，一定會揮手打招呼。

單于被白洛突如其來的箭矢打亂，如果對方剛才的目標是他，這會他至少也像李容若一般，可見對方只為救人，不為傷人。

單于看穿這點，有樣學樣，取過黑弓，拉開弓弦，他竟把箭頭對準了李容若！

于是白洛在那邊疾呼住手，李容若即刻驚醒過來，反而向白洛大喊：“小心！他要對付你！”

一邊喊著，一邊往單于撞過去，果然當他一動，白洛一急，單于一個側身，調轉箭頭，往白洛那邊放了一箭！

剛才情急之中為了救李容若，白洛已放棄一切防備，此時被單于擺了一道，當真閃無可閃，避無可避。

呲了一聲，是黑鐵箭頭揳入肉體的聲音！

白洛和單于之間，隔了一個李容若。

也不知他哪來的力氣和速度，喊著讓白洛小心時，從衛衣旁邊縱身一躍，跳到空中。

單于那根黑箭射出，白洛便看到李容若占據了他全部視線，在他和單于之間阻隔開來。

李容若背對著單于，面對著白洛。

他眉清目朗，想盡最大限度笑出來，疼痛傳來時卻忍不住遽變成劍眉星目，咬了咬牙，撲一聲掉到地上。

身上則帶了另一根黑箭，皆貫穿他的身體。

白洛見狀，如遭雷擊，卻不敢表達自己的情緒，因為單于被李容若擋了這一箭更為憤恨，白洛只得趁單于回弦之時先發制人，再度開弓。

利箭穿空，單于驚覺，側身躲避，白洛抓住機會，白馬過隙，從衛衣身邊略過，伸手將李容若撈到馬背上，并不敢問，只聽李容若微喘的呼吸。

本想回頭察看李容若的傷勢，李容若卻嚴厲道：“別看我。”

接著從后面環腰抱著白洛，從白洛手中接過韁繩，說道：“他敢用我來做誘餌傷你，得還他一箭！”

說罷將一根箭引到白洛弓弦上，白洛會意，再度拉弓，跟李容若一唱一和，全無縫隙，整個聯手過程干脆利落，毫無阻滯。縱使單于這等騎射高手也從未見識過如此默契，兩人分工合作，一人引箭，一人拉弓，行云流水，動如疾風。

單于暗叫不好，再要躲避已經太晚，眼前一條黑線劃過，如遭利刃切割，臉上生出一道深不見底的口子。

李容若拉緊韁繩，調轉馬頭方向，將武器和弓箭都扔給衛衣，示意一起走。

單于捂著半邊臉，忍住劇烈的疼痛，大喊道：“追！殺了他們！”

卻有人慌張來報，大叫不好，單于瞪了那人一眼，便看到李容若和白洛遠去的方向，也就是白洛沖進來的那個地方，幽州騎兵陸陸續續突破進來，將圍在最外面那一圈匈奴騎兵沖開了一個缺口，白洛就從那個地方沖進來。

現在他要又帶著李容若從那沖出去。

至于單于會不會追來，匈奴騎兵會不會阻攔，白洛都不在意，他只想知道李容若的傷勢。

李容若在后面緊貼著他，身體冰冷沒有絲毫溫度，就連在耳畔的呼吸都涼得嚇人。

白洛沒忍住回頭看，兩支黑箭分明插在李容若左右肩膀，像兩只作祟妖靈在源源不斷吸取他的生命。

再看李容若現在的樣子，白洛鼻子一酸，想要問，囁嚅著嘴唇說不話來。

生離死別，生死相約，萬水千山后再次相逢有人熱烈相擁，有人無言相對，互訴衷腸也好，山盟海誓也罷，李容若不做也不說，只是問。

他問：“看看自己傷著沒，他有沒有傷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