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父怎么到我這邊來了？難道我的偷聽被發現了？萊克斯一顆心立馬懸到了嗓子眼。
“少爺喝了些酒，回房后就關上了門，應該已經睡下了。”外面的仆人答道。
“沒有洗臉？我告誡過多少次，作為一名貴族子嗣，必須時刻保持整潔得體?！比R克斯不用看也能想象出曾祖父皺起眉頭的模樣。
“……”片刻的沉默。面對斷崖家主，仆人們當然不敢隨便接話。
一個膽大些的仆人小聲回答到：“也許少爺自己用魔法清潔過了……少爺在虹谷城的這些日子，一直都嚴格遵守大人您的指示……”
糟糕，這樣對曾祖父說話，曾祖父會發怒的！萊克斯心里暗叫不好，趕緊思考如果曾祖父闖進來訓話的話，自己應該如何回答。
“……”外面席勒沉默了片刻，說：“今天對他來說的確是個重要的日子。就這樣吧。你們明早備好熱水，給他重新洗個澡?！?
聽著曾祖父的靴子離開的聲音，萊克斯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一定是自己讓仆人轉達的問安提醒了曾祖父，他才會想到來看看我。萊克斯心想。
雖然無比嚴苛，但曾祖父也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他也偶爾會關心我……萊克斯心里忽然有些難受，有一種打開門追上去的沖動。
但是追上去要說什么？說我們不要和國王陛下作對？曾祖父不聽的話又怎么辦？
萊克斯滿懷沮喪地走到床前，一屁股坐到天鵝絨的被子上。
但也不能讓曾祖父真的和陛下開戰……萊克斯絕對不愿意見到這種事的發生。
到底該怎么辦……曾祖父可是出了名的固執……而艾兒陛下又是那么強大，我們真的非常需要艾兒陛下的力量，以及她本人……萊克斯的念頭不斷地在席勒與艾兒之間轉來轉去。
曾祖父聽不進去的話，也許陛下聽得進去？也許我只需要提醒陛下有危險，而不用告訴陛下到底危險來自何方？
如果是艾兒陛下的話，這樣也許能行……
不，一定能行！萊克斯霍然從床上站起來。不需要告訴陛下太過詳細的內容，只需要提醒她有危險就好！這樣也不算背叛我的家族！
“但不能由我親自去說……那樣陛下很容易就能猜到曾祖父身上……”
萊克斯重新在室內來回踱步，但腳步比之前有力了許多。
“我需要有人幫我去做這件事……扎莉最崇拜艾兒陛下，艾兒陛下不會懷疑她的家族和言行……不，不行，扎莉自己就不會放過我，她一定會追根問底，進而察覺到什么……”
想到這里，萊克斯忽然剎住腳步。
扎莉在這一次的上級評定中有諸多怪異之處，施法評定時的失誤，實戰評定時的糟糕表現……曾祖父他們也許在控制通過上級評定的人數……難道扎莉的失誤也與此有關？難道深風家族也被牽扯了進來?。?
不。萊克斯甩了甩腦袋。如果扎莉知道此事，她絕不會參與到反叛國王的陰謀中的。而且她最終還是通過了評定，不是嗎？
萊克斯又回想了一下這兩天自己和扎莉的幾次對話，沒發覺有什么明顯的問題。
但不管怎么說，恐怕不能讓扎莉幫忙。
“埃貝爾很夠哥們兒，他不會刨根問底！……但埃貝爾得意起來有時有些忘形，交給他總是不太放心……而且萬一讓陛下對叢影家族甚至刃影家族起了疑心，反而是害了埃貝爾……”
“所以還是只有西蒙妮，她雖然也喜歡四處打探，問東問西，甚至還把隱秘見聞寫到詩歌里頭，但從不會說不該說的話，不會做不該做的事。而且她來自雛鷹鎮，是落鷹家族的屬臣。落鷹家族雖然是最晚加入虹風王國的大家族，但高奈莉婭公爵大人與陛下十分交好。況且西蒙妮之前是平民身份，不至于牽扯到貴族傾碾中……”
萊克斯越想越覺得西蒙妮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好！就麻煩她一次！此事必須盡快通知陛下，不過現在不行，這個點出門，毫無疑問會引起曾祖父的懷疑……明天再去拜訪西蒙妮！希望她明天有空……”
萊克斯又深呼吸了一次，把事情前后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最后才點點頭，重新向床邊走去。
更衣上床之前，他沒忘了對自己用上一個清潔術。
——————————————————————————
艾兒在一片混沌中醒來。
四周一片迷茫，視線所及，皆盡黑暗。
腳下不是堅實的地面，也不是無物的虛空。靴子仿佛踩在虛與實之間，踩在難以描述的混沌上。
仿佛踩在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活物上。
不知為何，艾兒心里閃過一個念頭——
自己正處在某種龐然大物的身軀之中。
某種未知的巨物……某種無法窺見全貌的魔怪……某種從未見過的黑暗……
它，或者祂，它在沉睡……同時又在移動……祂在有限的時空與無限的混沌中翻轉……
艾兒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些。
但不能讓它/祂發現我。
不能被它/祂看見。
不能，被，它們/祂們，看見！
艾兒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拼命睜大眼睛，想要看透圍繞自己的黑暗……
黑暗仿佛在流動，在蠕動，在攪動，在……
混沌中有什么東西，有什么在活動……
在這巨大之物的體內，在這一片混沌之中，有什么……
它們是什么？它們在干什么？它們想要什么？
我在哪兒？
不……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但絕不能被它們/祂們看見。
艾兒用手遮住嘴，悄悄地邁出一步……
它/祂感受到了……
它/祂馬上就要看見我了。
它們/祂們馬上全都要看見我了！
艾兒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竟然是夢？
但也太真實了。艾兒用手捂住嘴巴，喘著粗氣。
“喔？你醒了？”一旁的光門里，白旦剛沖好一碗壹指寬紅燒牛肉面，正要開動，“你怎么了？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做了個噩夢?！卑瑑夯卮稹?
這似乎不是自己第一次做類似的噩夢了，竟然還有一絲奇怪的熟悉感。
這樣的夢到底預示著什么？我在巨大的怪物體內……在黑暗中潛藏的生靈……不能被看見……
艾兒掃了一眼白旦。之前也曾做過被視線追逐的噩夢，自己以為是被這位異界人24小時不分離地盯著看的緣故。但從實驗事故至今，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自己很快就已習慣了與這位地球人的交流，為什么還會做這樣的夢？
可惜自己不是解夢師。
艾兒坐在床上思忖了片刻，一時也想不出答案。夢的細節卻慢慢從腦海中消逝了。
算了，偶爾一個噩夢而已。艾兒沒有多想，從床上起身，向更衣室走去。自己還有更緊要的事要做。
自從有了白旦這個跟屁蟲，艾兒已經很少在仆人的服侍下更衣了。
裝束停當后，艾兒大步走出寢宮。秘書長埃里希早已候在了門外。
“幾位大人都已經在戰議室等候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