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深思熟慮后的小露一手,果如意料中所想,在這并不大的駐地,帶來了不小的震撼,順帶著也讓鄉巴佬的光環有所黯淡。
事實上這次的作為,并非慶歌真的僅是一時興起的隨性而為。
雖然從張大少與駐地其它一些人那里獲知,在這個未來地球的藍星時代,音樂、美術和文學藝術之類跟高雅沾上邊的事與物,似乎只在幾大人類生存區的上層圈子里,才會得到推崇或流傳,普通的人類,卻很難有機會親身接觸到。
就如現在所處的荒州,對于大部分平民而言,多少聽聞過幾首音樂,原本這個世界,就有歌伶這種職業存在,甚至張大少還是某位當紅歌伶的鐵桿粉絲,荒州宗族學堂的書籍中,據說也頗有幾篇讀起來讓人心有所感的絕妙詩詞,至于畫家或畫師這個職業,根本就沒有正式出現,反正自詡見識淵博的張大少,就從來沒有耳聞過。
只是傳說中,有一種神秘尖端的學問,叫《血脈紋章學》,那些上層社會中偶爾出現,并被冠以驚艷的圖畫作品,據說就是出自那些專門鉆研《血脈紋章學》的神紋師或血紋師之手,有著種種神秘莫測的能力。
工程繪圖員倒是有不少,駐地里就有好幾個,說直白些,就是前生地球工業領域的制圖專員,前生時空有電腦輔助設計,就如CAD這款軟件,方方面面地各種數據輸入,打印機就嘩啦啦地輸出成品圖紙,而在這個時空,卻如計算機未曾發明之前的年代,繪制圖紙都異常嚴謹,須得借助圓規、角尺之流的工具,屬于純手工精細繪制,是個頗耗精力與體力的細致活兒。
這點倒極為類似慶歌記憶中,前生地球文藝復興之前的歐洲,文學方面,多少有著從古希臘、古羅馬繼承而來的深厚底蘊,音樂方面,除了固有旋律的格雷戈里圣詠外,吟游詩人、吟游歌手也才剛剛興起,而繪畫或雕塑或建筑之類的美術行業,在整個社會分工中,也仍處于附庸從屬地位,基本上所謂的畫師或雕刻師、建筑師,僅僅是做為低下的工種而存在。
總而言之,單就現時的藍星社會而言,純粹的“藝術”,還尚處于最初的萌芽階段,有些雛形是肯定的,自成系統并獲得整個社會的認可與普及卻猶有不及。
慶歌雖然自信自己的畫作,可能讓一些人有所驚艷,但若要如傳說中的神紋師或血紋師般,能夠給畫作加諸種種神秘莫測的能力,卻是萬萬做不到的。
但不管怎樣,一個人,能夠僅僅憑借一支筆,一張紙,就把身邊的物事,以極度逼真的畫面,表現得活靈活現,總是能夠掙來大多數人的眼球的。
更何況,慶歌本就是真材實料的科班出身,不管西畫還是國畫,皆涉入極深,筆下作品的藝術含金量,不在前生同時代的任何知名畫家之下,好幾件創作,都被世界頂級畫廊、博物館、以及私人所收藏,小小年紀,就成了BJ榮寶齋的簽約畫家,甚至被業界前輩,贊譽為“美術界的小朗朗”。
所以,哪怕僅僅是黑白兩色的素描作品,經他的高超處理后,異常地契合蒸汽重金屬文明的厚重粗獷風范,畫面自然涌現出了某種奔放熱烈的張力,意境堪稱絕妙。
這是他處心積慮后,對于重生的藍星時代,拋出的一塊引玉磚。
他想融入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時空,但又不知道從何做起,只能嘗試著,讓自己的能力,或者說技能,展現在所有人的眼前,試圖引起某些人的關注,能夠給他一份適合的工作,至少能夠自食其力,站住腳根,然后才能有更多余的時間,與更多的機會,讓他來了解這個世界,最終何去何從,那是說不得也急切不來的事情了。
磚頭是扔出去了,美玉能不能引來另說,煩人的家伙卻先惦上了門,張小躍張大少膩起人來的瘋狂勁頭,幾近威力無匹殺人不見血。
“我的好老弟啊,老哥的要求其實很低的,就是再畫一張昨天的那個……素描……對吧,然后把老哥我畫得更像本人一些……”張大少少見的,俊俏的小白臉上居然微有羞色,“嗯……就是在畫面上占據的位置更大些,如果臉部表情,能夠加點蒼桑感就更好了,胸肌就參照奧斯卡.馮那家伙的款式吧,那樣看起來比較有男人味,而且能不能把我的棉大衣,換成血脈強者的制式合金鋼全身鎧甲?半身的也行,皮鎧甲就不考慮了,不夠霸氣……反正棉衣棉帽的,怎么瞧都覺得像臃腫的變異狗熊,還有還有……”
這就開始語無倫次自我催眠了?
男人味你全家!
你這是要神PS的節奏啊……
面對愈發興奮的張大少,慶歌頭大如斗,心頭簡直悔得肝腸寸斷,哭笑不得。
把這貨當成畫作中心人物來創造,確實是個嚴重的失誤,但誰讓這家伙,算是自己重生后的唯一朋友呢?駐地所有人中,也就對他最是熟悉,不知不覺中,自然就選上了。
要真按這貨的自我感覺去畫,鬼知道他老爹張沁教授,還認不認得出這個活寶兒子,況且,藝術家自有傲嬌原則,除非心中有所認同,哪容別人胡亂臆想就隨其心意。
“閉嘴!”強忍心中膩歪,吞下杯中的烈酒,慶歌大聲喊停,“再畫一張不可能,重新給你來張單人肖像,倒是問題不大,適當的藝術夸張也可以有,但只能由我說了算,一口價,半打這種牌子的烈酒,而且要288年以上的,別告訴我沒有存貨,大前天你老爹丟的那兩大箱,早看到是被你藏起來了,愛干不干。”
一番話說得云淡風輕,也聽得張大少愕然瞪眼。
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居然被這倒霉催的小子當把柄拿捏了,肖像畫事小,偷酒事大,被自家老爹揍一頓,打底的三天別想下床,還能怎么辦?
照著辦唄!
反正慶歌酒量小,在這駐地里邊,估計也就自己有那閑情逸致陪他,喝得多的還是自己,真計較起來也不虧。
心中小算盤閃過,本就玩鬧心性的張大少,又哪里真會去計較幾瓶酒水,直言不諱地轉而譏笑起慶歌的酒量來,這件事也就確定了下來。
或許也正是這種藏不住心機的樣子,才讓慶歌并不介意與他來往,除了極少極少的敏感話題,兩人間的相處,到目前為止,也算得上融洽。
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還是張大少在天南地北地胡吹打渾,透露出的有用信息不是沒有,事實上還挺多,只是從這貨的嘴中說出,慶歌是怎么聽都覺得心虛沒底氣。其間他也偶爾插上幾句,大抵是博人一笑并不顯得太過下作的葷段子,例如“妓院客滿”的謎語,以及突然崩出個“什么布剪不斷”的腦筋急轉彎,臉上的笑容就沒見斷過。
雖然一個話多,一個笑多,但其實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事也沒必要非得挑明了說,張大少的主動接近,不外乎帶有監視與探底意味,慶歌難道就不想趁機多了解下這方世界?
只要無傷大雅,不過多牽涉太多的切身利益,彼此間頗有幾分臭味相投的倆人,也無須去顧慮太多的東西,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相處之道,你好我好大家好。
況且,有些事情,張大少做起來,會比讓他自己去做來的更加適合和有效率。
就如現在駐地中,有4個護衛守著的那個臨時指揮中心屋內,包括教授與奧斯卡.馮,以及后來調拔過來的另一位張姓主事人,正圍成一圈,專注地看著那幅已被裝入鏡框的素描作品,不時的就有贊嘆聲響起。
這是昨日下午,張大少自己欣賞了足足兩個多小時后,才惦記著給送了過來,至于他是不是只顧著畫面中心的那位英俊男人孤芳自賞,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