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珍眉頭微皺,與張長樂對視一眼,點點頭,兩人便慢慢朝那邊走了過去,離得稍近些時,方才停了下來,幾人的話語也清晰地傳入耳中。
“……文兄,這‘十五日’依小弟猜來,應是‘悟’字才對,古人行書中‘忄’常作‘十’寫,‘日’亦可形象為‘圓圈’作解,合起來就是‘悟’字,該當無誤了。”程回相貌堂堂,時年26歲,在十公子中年齡最小,卻也是5級血脈強者,雖非紋章師,對于古韻學一道,卻也頗有研究。
“程少,如曾兄所言,‘春’字似乎也有道理……字頭恰好五筆,下方為一日字,‘十五日’即‘實五日’也,不知幾位以為如何?”文敏浩出身九塞文家,算是文姓一族支脈,與官學文夫子這正宗荒州城望族,卻是并無任何關系。
“如此說來,將曾兄的‘春’字與程少的‘悟’字,兩相結合一下……‘吾’字也極有可能了。”汪慎苦惱地撓撓腦勺,實在是自家妹子,這突然闖入大叫“求助”,讓他頗感難堪。
咱倆兄妹親歸親,可目前哥哥我是二房的客人,你卻是大房的客人,各自在各自的主家園子里呆著,該吃吃,該喝喝,有必要時,隨便奉承幾句就行,哪有因為自己解不了這大房的什么“燈謎”,就這么唐突地從大房跑來二房求助的,這不是變相地讓自己幾人,參與到了大房春宴了嗎……
而偏偏自家妹子,拿來的幾個所謂“燈謎”,又恰恰迎合了幾位好友的口味,寓古韻學知識于猜謎娛樂之中,既能考校自身才識,其推導猜測過程也大可天馬行空,無拘無束,頗有雅趣。
事實上,能夠應邀參加春宴的賓客,大多本身就是紋章師,又或者是對古韻學有所研究或感興趣之人,面對這種新鮮東西,哪有不起好奇心的道理?
“……那么‘歲暮不見有人來’與‘曲徑人歸來’,卻不知幾位兄長又做何解?”程回皺著眉頭,滿臉苦思不得的憋屈樣子,其他幾人的表情,也大抵如此。
“真是的,本以為哥哥你是‘荒州城十公子’,腦子會比較靈活些,沒曾想這都老半天了,卻還是猜不出半個字來……哎呀,不好,蕓兒那死妮子也來了,要是讓她先找人幫忙給猜中了,獎品可就沒有我的份兒了哩……”汪雁跺著腳嬌嗔不停,似乎看到了什么熟人的影子,一把搶了曾平委手中的紙片,“你們慢慢猜,我找五叔去……”
話猶未盡,人已跑遠了,卻渾然不知,剛剛對自家哥哥的隨口之語,自帶濺射功能,把其它三位“十公子”羞得是無地自容,臊得不要不要的。
而她口中的死妮子蕓兒,卻是程回的意中之人,也是曾平委的姨家表妹,正自賊頭賊腦地四處打量著,恰好看了過來,立即歡呼出聲,揮舞著右手就朝這邊小跑而來,手中同樣捏了張紙片,在燈光下一晃一晃的。
汪慎幾人頓時傻眼了……
一邊偷聽著的張長樂與王家珍,亦是目瞪口呆起來,在蕓兒后頭的院門處,又是兩條嬌艷的身影,正賊頭賊腦地探著腦袋呢……
同樣的古怪一幕,也同時在三房主宅那邊,開始上演……
此時已是夜晚9點一刻,評委團也剛好出了碣石園,正走到張家莊園大門處,有些詫異地發現,通往大房主宅那條鋪著紅地毯的道路,似乎與白天時看到的感覺,大不一樣了……
……
沁春園,主樓前方不遠,一處面積頗大,卻又相對平緩的假山上頭,鋪了張大大的獸皮,獸皮上放著張正方形矮幾,張大少、裴俊、陳蘭三人,正盤坐著,有一下沒一下地聊著天,偶爾喝上幾口美酒果汁,夾幾筷熱氣騰騰的火鍋料理,不時瞧幾眼下邊的燒烤架前,正忙得不亦樂乎的慶歌。
身為大小姐特派的貼身大丫頭,青兒自然是伴在慶歌身邊,正靜靜地看著他嫻熟地翻轉著七、八只變異野雞翅,快速地刷上一遍油脂,再均勻地撒落些粉未狀調料,在精炭的青色火焰灼燒下,野雞翅便“滋滋滋”地翻滾著,冒起金黃金黃的油泡子,香氣濃郁得惹人垂涎。
而文雯這個慶典餐飲大總管,已過了最是繁忙的時間段,自然又回歸了受邀貴賓的身份,正饒有興致地呆在另一邊,邊看著邊聊著,大抵上也是在討教些燒烤的小竅門,雖然主業是紋章師,但畢竟也算是個搞餐飲業的小老板一枚,慶歌表示可以理解,也樂于教授些經驗之談,青兒偶爾也會搭上幾句話,或者幫忙加幾塊木炭什么的。
“怎么瞧著下面那三個家伙,就那么像一家子了呢……”張大少猛灌一口……果汁,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咂巴咂巴嘴巴,極是愜意。
“看看時間,那五位學妹也該把人接來了吧……我說小躍,咱們這位妹夫可真不簡單,嘿,就是把那幾件飾品類的古物獎勵品,故意在學妹們面前露了露眼,然后暗示燈謎的謎底,是可以請人幫忙解答的,得,一個兩個的,跟趕著出嫁般,到處搬救兵去了……呃,蘭兒,我錯了……”裴俊又挨了陳蘭一記掐腰倒扭,壓根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怎么著又哪里出了錯,趕緊著認錯先,這是多年下來養成的經驗了。
“哈哈,酸爽吧少年……那邊來的幾位可不就是了嘛。”看著好友吃鱉,張大少幸災樂禍,指指遠處沁春園的大門方向,正走來十余人,這貨近來把慶歌前世的網絡用語差不多學全了。
“……是九塞的陳伯伯、郭伯伯、歐陽叔叔、周大哥還有黃姐姐,我們去迎接一下吧。”陳蘭狠狠瞪了瞪兩個大男人,站起身來,純白色的旗袍,在夜晚五色燈光下,愈加炫眼迷人……
……
腳踩著柔柔的地毯,漫步在兩排大紅燈籠中間,身旁的草叢、石隙、假山、樹梢,時不時便有幾縷柔和燈光,投照到身上與周邊,一種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事實上評委團一路所見,僅僅只有紅、綠、藍三色光源,只是因了擺放時的角度設計,便神奇地混合出了黃色的、橘色的、青色的、紫色的……色彩繽紛,又靜謐得如同傳說中的圣潔月光,每經過一個轉角,或者一處亭閣,都有如時空轉換,如夢如幻。
評委們實在是無法加快前進的步伐,這個藍星時空并不是沒有射燈,射燈的色光種類,也遠比這里看到的繁雜得多,只是從來沒有人想過,居然還可以如此應用,不是心思靈巧,并且對色光極有研究之輩,是絕對無法做出如此匠心獨運的神奇布置的。
再加上那些充滿古韻造型的垂絲燈籠,燈籠下方垂掛著的遒勁楷書,閣樓門窗上貼著的大小阿福、吉慶樸質的“喜鵲報春”剪紙,不可思議地把古韻學與藍晶蒸汽工業手段,融合得如此自然……
這僅僅是大房的春慶外圍布置嗎?
不管評委團的成員有何私心,此時的心中,卻都翻騰著同一個疑惑。
不遠處,沁春園的白色圍墻已然在目,在濃墨般漆黑的夜空下,泛發著眩目光彩……